嵇章德稳步下了台阶,哼笑一声,道:“坐在上面那位只传了顾濯,可没传咱们。”
这嵇章德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但为谁奉命可就说不准了。在他之下的那些小太监更是难以参透他们侍奉的主子到底是谁。
夜里,嵇府后门悄悄进了人,不知是哪里玄士。嵇章德将这字条给他看,道:“顾濯不是一个善茬,他这话既然敢说出来,就是不计后果的。”
顾濯昨夜在秀春楼与一群官宦饮酒,脱口而出了一句“世道无常”,结果被有心人听去,禀报给了皇帝,下一刻便是到了东厂那里。所谓的“世道无常”,不管是何意,到了有心人耳朵里,那便就是在说皇帝统治无道,世道无常,更迭换代亦是无常。
结果顾濯便被这么莫名其妙地带走了。
本以为没什么,但嵇章德在近日前去押解李南淮的时候却注意到了这个满口胡言的顾濯,不仅说话奇怪,行为举止亦是奇怪的很。李南淮经过时,顾濯如神佛打坐一般坐在那里,口中说了一句话。
嵇章德将其录在了条子上,如今正在这玄士手里。
“北星奇耀,水淹炬火,秋之烈隹,南宫折翼。”
这玄士乃是道家人士,看了字条,道:“北方七星,斗、牛、女、虚、危、室、壁,其形如龟,称北宫玄武,乃水象之神。南宫朱雀,火象烈隹。”
嵇章德不再听下去,摆摆手,“前有朱雀,后有玄武。”
李南淮故乡在西北,他字玉衡,这北方七星说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这话已经不是在暗示了,而是明晃晃地告诉了他,谢熠秋江山难保,下一个真龙天子是李南淮。
嵇章德轻笑,饮了一口茶,道:“这顾濯身世不明,胡言乱语也不能尽信,凡事还是不能太早妄下定论。”
这道士出了嵇府大门,便被拖到了阴暗处,不知是谁手起刀落,他便如刀下之彘倒在血泊中。
而身处皇宫之中的顾濯,此时正面对着他老板的那张脸,一时语塞,突然有点后悔把老板写成皇帝了……这简直比在办公室面对老板还尴尬。
顾濯总觉得谢熠秋或许会直接将人拉下去斩首示众,没想到却听见面前之人开口,道:“诏狱那地方,住得可习惯?”
顾濯心想,这个谢熠秋当真跟那谢一秋一毛一样,喜欢说废话,还净是些让人心里不悦的废话。那是人住的地方吗?他也好意思问出来?
顾濯就这么沉默了片刻,心下冒出一个念头,得顺着。于是他赶忙道:“自然是不习惯,只是陛下赏赐,臣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
他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半分不减啊,他自然是知道,每一个领导都喜欢拍马屁的员工,这个谢熠秋更甚!所以他周围从来不缺拍马屁的人,但他却无论何时都喜欢听这些话。
谢熠秋哼笑几声,“朕竟不知北明还有你这等人才,若是裴总管早些提点,朕也能早些见识到。”
裴总管?
这人他熟啊,可不就是大反派裴钱?
当初他设置这么个人物主要就是为了让反叛阵营再充实一下,这可是谢熠秋一等一的狗腿子。北明巨宦裴钱,手握大权,一面把持着朝臣,一面把持着皇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当今太后,竟是他的亲闺女。
“才之所以为才,是因为赏识之人称其为才。若无赏识,臣怎敢面见天颜?又怎担当得起陛下口中裴总管提点。”顾濯低眉一阵胡说。
“你是个会说话的人,抬起头来。”谢熠秋如是说。
顾濯抬头,见龙颜在上,猛地一怔,上面坐着的人面容俊丽,棱角分明透着冷峻,一副威严姿态,冕旒垂下,金龙纹盘旋身侧。
这哪里是那个油腻神经的谢一秋?!
上面的人见了他,只是微不可察地轻扫了一眼,微微开口:“顾濯?裴总管倒看得起你。”
这话听着像好话,也不像好话。顾濯知道谢熠秋从来就是个神经病,上一秒笑着个脸,下一秒就可能翻脸不认人。如今他做这样的态势,到底是想对他怎么样,完全不知,只能一步一步看了。
“臣深知陛下英勇神武,一贯仰慕,就算臣一介小臣,或只是一介庶民,能来面见一次陛下已是万幸,此生无憾了。裴总管或许并不是看得起臣,而是看见了臣的赤胆忠心,此心耿耿……”
顾濯一套胡言乱语下来,只见谢熠秋扶额倾听,没有一丝神情,待殿内安静了,才轻轻开口,道:“既然如此,你那顾府也不便再回去了。天色已晚,今夜且先留在皇宫吧。”
自顾濯来到北明,原来已经过去一天。宫门关了,殿外点了灯,谢熠秋看着顾濯退出去,眼眸中的颜色比夜色还要黑,还要深邃。
顾濯没有想到,这个谢熠秋竟然把他留在了宫里,没有一丝丝理由。用了宫里伺候的晚膳之后,他瘫倒在床,沉了口气,越想越气,自己怎么就成了谢熠秋的臣子?难道又要像一只加班狗一样服从于那个姓谢的?
一旁的火烛晃眼,顾濯心烦气躁,心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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