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叫了韩太医,还有几个资历比较深的太医,先去隆兴客栈看看。隆兴客栈里的客人天天被封着,都害怕,只是寻常的大夫也不敢去那里,即便去了也看不出门道来,还是得请太医过去。”
顾濯吹了吹汤匙,将汤送过去,“臣私自动用了陛下的禁军统领,让他带着禁军去挖官渠了。”
谢熠秋垂眸道:“只要他能受你派遣就行,这参汤是你熬的?”
他突然一转话题让顾濯猝不及防,“臣伺候陛下这几年,身上几斤几两肉陛下应该都知道了,就算是以前只会吃,现如今也该学会做了。”
“朕的御膳房手艺不如你,下次还是你做吧。”
本就重活全都压在了自己头上,这下好了,突然又多了个差事,顾濯不紧不慢地将碗放下,手臂撑在了谢熠秋的身侧,声音淡淡道:“陛下这是把臣当什么使唤?”
“连禁军统领都由得你差遣, ”谢熠秋睨视了一下微愣的顾濯,“朕把权势交给你,你想把自己当什么都行。唯独在朕这里, 朕把你当什么都行。”
瑟瑟秋风吹进了衣领,潘邵提着衣角从泥坑里挪出了脚,还没等在地面上站稳脚跟,便见人来禀报, “统领,陛下口谕,一切听由顾玄师。”
潘邵手上的泥泞未清, 猛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边, “一切听由顾玄师。”
“蛊惑圣听的东西, 无官无令,全靠一个宠爱庇护, 这等腌臜东西也配差遣禁军?”潘邵面露怒色, 一掌将手上的污泥拍在了面前之人的脸上。
那人脸上染了泥, 却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问道:“那这官渠还挖不挖?”
“当然要挖, 这事得交给工部的人来办, 关禁军何事?”潘邵边走边找了地方洗手,“朝廷拨了银两, 工部的人拿银子吃饭,咱们也是拿了朝廷的银子办事。但挖渠这种事本就该是工部的来干的。”
他在撑起的棚子里坐下喝了口水, “晋中, 只管告知兄弟们, 拨银子是朝廷的事, 怎么干是咱们自己的事。”
晋中应声,等潘邵点了头,才跑出去洗了个脸。
等再回来时候,又是行色匆匆到了潘邵面前,“统领!”
潘邵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腌臜东西来了!”
“什么腌臜东西?你先把你脸上洗得干干净净地再回来说话。”
晋中顿了一下,往脸上一摸,果然又摸到了一手泥,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潘邵的屁股还没坐热,刚站起身来松一下骨头,迎面便见顾濯过来了,瞬时愣了。
顾濯到了跟前,道:“潘统领不必起身相迎。”
潘邵脸色一青,顺势坐下,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了水,“这地方可不容易待,何必劳烦顾玄师来一趟,脏了自己的鞋子。”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何况如今帝京的情势,没有一个地方是容易待的,要么水沟泥坑,要么就是疫病,就连陛下身边也是难待啊。”
潘邵歪头,“玄师的恩宠可是一等一的,你说出这样的话,倒像是陛下薄待了你?”
顾濯哼的一笑,“这话我可不敢说,这可是大逆不道啊,潘统领慎言。”
潘邵没在意这句话,睨着不远处挖渠的禁军,“帝京闹着疫病,顾玄师没有时间去理会反倒跑到这里陪着我?”
“疫病有太医院在,我一介闲人自然得把时间用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顾濯抖了抖脚上的泥,散漫地坐着,“当日陛下祭台受难,禁军守卫在最近处,为何不见有所为?潘统领莫不是眼睛出了问题,看不见了?”
被顾濯这么一点,潘邵才似乎突然想起一般,却压着一股劲儿,神色淡然道:“不是看不见,只是还未到时机。玄师可能不太懂,咱们禁军规矩森严,是万万不敢私上祭台的,那岂不是冲撞了神明?陛下若是降罪下来,禁军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
“说来说去不过是潘统领的猜测罢了,陛下醒来之后可是第一个要拿你问罪,潘统领难道不知道?”顾濯故作疑惑。
潘邵脸色不好看了,略带着微不可察的疑惑将碗放下,“没有圣旨下来,你是在拿我打趣?”
顾濯淡淡一笑,“我虽陛下宠臣,却也不能假传陛下的旨意。潘统领就没有想过你堂堂禁军统领为何如今像个插秧的乡野村夫?”
潘邵实在没有多想过,当时来传旨意的是宫里来的太监,传的又是口谕,但手里拿着的确实是陛下的信物。他半信半疑,派手下前往皇宫,从陛下近侍口中得知陛下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他被派来这里当然就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顾濯问出这样的话,他确实多了几分犹疑。
顾濯扫了一眼他,道:“以陛下多疑的心性,必不会贸然处置了谁,特别是禁军统领这个位置的人。统领绝不蠢笨,生疑过后自然也知道应该试探,断去留并非一板子而定。”
“陛下疑了我,却不动我,”潘邵道,“是在等我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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