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淡淡回过身,舀起一勺细细吹拂,送入谢熠秋嘴边,道:“不烫了。”
谢熠秋一把推开,“朕不喜苦味。”
顾濯一顿,随手将碗放到一边,谢熠秋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气息孱孱,微微皱着眉头。
“只此一碗了,陛下不喝,眼睛就再也好不成了。”
“朕不喝。”
忽然,他的嘴被什么堵过来,他紧紧抿着,“滚开!”
他的手脚被人按着,无法动弹,只得用尽力气对那人拳打脚踢。“顾衡之你放肆!”
“陛下已是阶下囚,放肆这个词最好少说。”
他钳制着谢熠秋的手脚,只觉得还是那般冰凉。
身前那人轻轻颤抖着,他眼睛看不见了,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了,也没有多少力气反抗,只能咬牙隐忍着。
顾濯将事先准备好的糖块送到谢熠秋唇上,只见谢熠秋紧抿着的嘴咬出了血色。
顾濯的胳膊被挠出了红,发出一阵阵痛痒。他见谢熠秋身子愈发颤抖,白绫被浸湿,直到脸颊出现了泪痕。
“陛下,吃糖。吃糖就不苦了。”
白绫愈发泛了红,眼眶中的血色浸了出来。谢熠秋含着糖块,发出哽咽的声音,被顾濯扣着头按在怀中。
曾经的辉煌化作飞烟,多少君臣恩情不复从前。
顾濯的心口不该有疼痛的感觉,他曾经有多么厌恨谢熠秋,多么想设计他,让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圈套里,如今就多么想一切都是一场不曾发生过的梦。他想自己应该对他没有半分情谊才对,没有恨意,没有厌恶,也没有爱意。
一个从始至终便已注定的亡国之君,是非不由己,生死亦是不由己。便与那从来便是一枚使人操纵的棋子一同沦落,纵使步步为营,难逃一死,最痛苦的莫过于活了一生的半分不由己。不如相互依偎,聊以慰藉这半生孤寂。
牢笼、禁锢、无情,这是顾濯来到这个世界必定要承受的,可他偏偏要打破这个系统给他立的规矩。他与系统讨价还价钻的这些空子,不是系统漏洞,是他内心逐渐开裂的缝隙。
他要改变一切,为了自己不是城门高悬的头颅,为了夺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世界,也为了自己心中挂念之人。
既然李南淮故意让他过来,看旧日君臣的情谊是否断了。那他便让李南淮看着,这人是他的。
两人分离,谢熠秋被顾濯捏着后颈,仰着面。
只听顾濯从苦涩的口中道:“我要让他看着,你是我的,脏透了,就算死也是我的。”
“别让他碰你。”
顾濯亲自看着韩太医将谢熠秋的眼睛医治了小半个月, 工部拆庙的日期也已经定了下来,算着与户部交涉拨银子,忙得不可开交。在皇宫中与李南淮商议也算方便。
待什么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主仆才搬回了清宁和晏。
门外大喊一声,只见一叠人那么高的麻纸长了腿,晃晃悠悠地跑进了大院里。
“让开!”
听着误之的声音,院中人急忙让开了一条道, 生怕碰着。
顾濯指示他将东西放下,误之气喘吁吁地一屁股拍下,大叫道:“累死我了!主子要这些纸做什么呀!”
顾濯上下扫了一眼这堆东西, “我都说了让韩承去取, 你若不争着抢着还能累成这样?”
误之闻承色变, 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了身, 道:“我可没说累,主子若是不够用, 我现在再去一趟!”
“那行, 去吧。”
误之瞬间愣了神, 这时候韩承刚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便道:“主子, 我带人在金庙蹲守, 确实多了些可疑之人。”
顾濯道:“金庙将拆,近日去参拜的人一定只多不少, 人多眼杂,辜泽宽便趁着这个时候去探查。继续盯着。”
“是。”韩承应声, 瞧见地上这一摞纸, 道:“主子, 这是……”
“我让误之去取些纸来, 这些还不够,正好你回来了,那便你再去跑一趟吧。”
误之惊跳一下拦在了韩承身前,猛抬着头傲视着这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这差事是主子给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了?你只管盯你的梢吧。”说罢,便率先出去了。
顾濯疑惑,“他平时也这样对你?”
韩承道:“他哪日不这样。”
顾濯没法,只得另外给韩承安排了个差事。“你去一趟北镇抚司,把那日一同去裴府的那几个锦衣卫叫来。想必余苗见着你应该会放他们出来。”
顾濯穿着一身深灰色大袍,衬着他高挑的身量,显得极为有气势,不做武将当真是亏了,不过在一府之上做个一家之主倒是绰绰有余。
一行人进了院中,迎面便是安江南。顾濯从前只觉得他有点眼熟,如今才算想起来,当初李南淮任北镇抚的时候便是他一直在身边。如今北镇抚早已换了主,他倒成了余苗安排过来的“蠢笨的、拖沓的”。
顾濯叫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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