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请了家政阿姨,一通打扫后房间明亮如新。
床单被褥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置办,晚上只能将就着睡,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去了殡葬机构,给姥姥挑了块合适的墓地。
潮起潮落,一切归于平静。
走的时候太匆忙,请假手续还得补,蔡教授体谅他失去至亲,又额外给他批了两天假让他调整情绪。
从医院出来,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路虎。
叶安屿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跟秦誉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眼眶唰就红了。
秦誉解开安全带,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至于路旁有没有偷拍,是不是被人看见,这些秦誉都顾不上了。
他将近一个周没见到人,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只想好好抱抱叶安屿。
叶安屿憔悴不堪,满脸疲倦和泪痕。
秦誉心中一阵酸涩,紧紧搂着他,温声细语地哄,直到叶安屿慢慢平复了呼吸。
他本想直接带叶安屿回家,叶安屿摇头拒绝了:“我妈一个人在家里,我得去陪她。”
姥姥去世,董倩承受的痛苦不会比他少半分,叶安屿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秦誉自然明白,车头一转把他送到了楼下。
“我就不上去了,帮我向阿姨带声好。”秦誉抹去他眼角的湿润,为他解开安全带,目送他上楼。
叶安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董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叶安屿爱吃的。
他洗干净手,坐在餐桌前,发现多了副碗筷。
叶安屿以为她在思念姥姥,闭上嘴没吭声。
董倩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许久,忽然道:“叫他也上来吃吧。”
叶安屿动作顿住,愣愣地看向她,像是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董倩看他一眼,有动摇,有迟疑,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刚在窗边看见了,小秦还在楼下吧?”
叶安屿:“……应该还在。”
董倩重复一遍:“叫他上来一起吃吧。”
秦誉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阿姨好。”
董倩点了下头:“好久不见了。”
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秦誉坐过来:“快来吃饭吧。”
秦誉坐在餐桌前,大气不敢出,夹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
叶安屿看出他的拘谨,把饭菜往他那推了推。
秦誉悄悄抬眸扫他一眼,又转动眼球瞄向董倩,没成想被逮了个正着,当即正襟危坐,恨不得把脸埋进大米饭里。
董倩心中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把秦誉当半个儿子看待,以为他是叶安屿最好的朋友,每次买来什么吃的,都会叮嘱叶安屿给他捎一份。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直到她发现两人的关系。
她气叶安屿的隐瞒,气他误入歧途,甚至将怒火和怨恨推及到了秦誉身上。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把两人分开就好了,只要不见面、不联系,感情迟早会变淡。
更何况她不认为那是什么感情,那是病,得治。
可当她亲眼目睹叶安屿从窗户翻下去的时候,董倩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她毕竟是个母亲,儿子的健康快乐是她最大的心愿。
但出国后的叶安屿一点也不快乐。
董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磨平了一切,当她从当初的固执尖锐中走出来后,董倩惊奇地发现自己没那么抗拒了。
姥姥去世后,她更是觉得人生无常。
缘起缘灭,一切不过须臾之间,与其沉溺在过去中无法自拔,不如往前看。
斯人已逝,要珍惜身边的人。她希望叶安屿能快乐。
她试图去接受儿子的感情,试图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容纳一些不合世俗的东西。
她以为这个过程会很曲折,然而迈出第一步后,她发现事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秦誉很快扒完了一碗米饭,正犹豫要不要盛,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拿走了他的碗,而后盛得满满当当。
董倩在静默中开口:“不够的话再加。”
秦誉看着眼前冒尖的白米饭,一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谢谢阿姨。”
董倩扯了下嘴角:“不用谢。”
一个战战兢兢,一个兀自别扭,叶安屿在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有点想笑。
吃完饭秦誉主动刷碗,他这一顿吃了三碗大米,差点没撑死。
叶安屿倚在厨房门口,担忧道:“等会出去散散步吧,你吃得太多了。”
秦誉探头往外瞅了一眼,董倩都沏好茶了,摆明是要跟他谈谈。
如此重要的时候,散什么步,秦誉刚想说话,一张嘴打了个嗝,缓了会才道:“没事,我已经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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