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打到兖州的时候,曾经被人下过毒。”少顷,只听他说,“若非救治及时,我这命就丢在兖州了。”
我怔住,转头看他。
这事,我从来不曾听过。
“是什么毒?”我问,“谁人下的毒?”
“叫七步散,似砒霜一般,但无色无味。”他说,“下毒的是三皇子,他收买了一个厨子。”
我了然。
三皇子是景璘的兄长,参与了当年的诸皇子之乱。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年占据的,正是兖州。
说来,此人风评不错,颇有些仁厚的名声。从兖州败走之后,他去了并州,打算与同母的五皇子合兵一处。没想到五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将三皇子杀了,吞了他的兵马。
这事,不少人为之惋惜。却不想,他原来还干过这样的事。
“当时,太傅和阿婈都在,吓得不轻。自那之后,他们就对防备刺客之事格外用心。尤其出门在外之时,只要阿婈在,她定然要将每样食物都用银针试了,方才能呈到我的案上。”
遐思中断。
我继续吃樱桃,淡淡道:“是么。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
“你恼了。”
“谁恼了。”我心中冷笑,放下小匙,正色道,“我以为,事分巨细,各司其职。若我不曾记错,杜娘子虽有女官之职,却并非伺候上皇起居的近侍。她与上皇关系匪浅,深得上皇信任,偶尔为之,自是应当。可若将这职责日常担下,却不应当,”
他看着我,目光中别有意味:“你恼我之时,就称我上皇。”
我:“……”
“阿婈是个颇为细致的人,才干不输男子。”不等我接话,他继续道,“这些年,她跟在我身边做了许多事,且做得颇为出色。故而有些本不该她做的,也由她包揽下来。方才,我与阿婈说过了,明日起,这等事都交给吕均来做。”
我很是愣了一下。
“你方才跟她说的?”我狐疑道。
“正是。”他说,“我将她召来,亲自与她谈了此事。”
还专程说这个,仿佛我多不能容人一样。杜婈心里也不知怎么恼我。
但不可否认,我心中变得舒坦了许多。
“是么。”我继续吃樱桃,淡淡道。
“高兴了?”他看着我。
我翻个白眼:“我为何要高兴,与我何干。”
“再给我吃一颗。”他说着,伸手要拿我的小匙。
我转过身,将盘子整个护住:“不给。”
樱桃(下)
他并不放弃,忽而挨上来,只往我面前去取。
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他肩宽手长,像将我抱在怀中一样。
我一边护着一边用手肘将他挡开,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给我吃的,怎还有抢回去的道理?”
“谁说只给你吃了。”他说,“这本就是我们二人吃的。”
“二人吃的怎只有一个匙子?”
“你我用一个匙子,又不是第一回 。”
不知是因为这话语还是他挨得太近,我的耳根烧起来。
他说的是事实。从前在宫学里,我们时常一起吃些东西。有时是他从新丰楼带的茶点,有时是我从家里带的好吃的。
散学后,我们就跑到那小楼里,一边说话一边吃些零嘴,度过黄昏。有时候,也会用到匙子之类的东西,但往往不是我忘了多带一个,就是他忘了多带一个。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说。
“于我而言,并无不同。”他说。
我不理会他,只将他挡住。
忽然,我听到他低低地“嘶”了一声,那手臂收了回去。
转头,只见他皱着眉,一只手捂在那伤臂上。
我一惊,知道这大约是自己方才没轻没重,撞到了伤口上。
“如何了?”我问道。
他摇摇头,却仍皱着眉。
我忙将盘子放下,道:“我看看。”
说罢,我将他的伤臂小心捧着,仔细地看。
只见方才裹的布条倒是好好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正当我要拆开,他按住我的手。
“无事,”他说,“歇一歇,过去也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说,“李郎中说,这伤口若是裂了,便要及时处置,不然日后难好。我去唤医官来。”
说罢,我就要起身。
他却仍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说了,歇歇便好。”
我盯着他,没有再动。
“你装的。”我说。
他也看着我:“你是说,我这伤是假的?”
“不是……”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装的?”
我:“……”
见我瞪着他,那张脸上不但毫无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烛光下,双眸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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