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霞遍天,日暮西沉,天边却还映着一片通红的余晖。
延平帝高?坐圈椅,听见声响抬头?时,眼前只见一道拉长的模糊身形。
身影越行越近,在案前站定,于背光之?中看清模糊的面目时,延平帝竟生?生?的愣了一瞬。
直到赵怀芥屈膝下拜,跪地见礼。
延平帝方才如梦初醒一般,骤然从方才的怔愣中回神。
他抬手叫起,眸中却带着分明的回忆的恍然:“旁人都说儿?子肖娘,你的模样都仿了明烈皇后国色,依朕看,你分明也?像极了先帝。”
先帝,说得当然就是赵怀芥的生?父,元宗皇帝。
太宗还在时,他也?曾多少次见过兄长的这般立于乾政殿内,挥手招呼他近前。
长兄为?父,兄长一向得太宗看中,自幼带在身边,军中政务无一不通。
有兄长在时,延平帝也?从来不必管什么政事,只管肆意随心?,能少传几件荒唐的风流逸事,让叫太宗少动几次肝火,便是最大的懂事孝顺。
若不是元宗皇帝一场急病驾崩,他如今应该也?还是一介闲散风流王爷,可以满天下去寻自己?倾慕的娇娘美妇,花前月下,调风弄月,那该是何等畅快?
哪里像是如今,政务繁琐,案牍劳形都罢了,接连派出了两次采选使,银子花了不少,各地几百秀女也?白白折腾了一圈,硬是一个看重?的良家子都没?挑出来!
细论?起来,也?怪不得采选使们无能,历来宫中采选秀女都是选德性选身世?选容貌,但偏偏当今陛下却压根不理这些,只看中眼缘性情,情投意合!
甚至其实女子不愿,只是陛下一厢情愿也?无妨。
延平帝虽然是个风流种子,但他自幼喜欢的,其实也?就是这”君子好逑”过程,窈窕淑女磨不住他的殷勤小意、软磨硬泡,一点点动心?生?情,恩爱缠绵固然也?叫人欢喜,但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一番用心?只换来心?痛错失,日后琢磨起来,也?是另一种趣味。
他从前还是个“恶名在外”的荒唐王爷时,这趣味其实并不麻烦,便如那沽酒的寡妇,便是明知他的身份,一番旧情之?后,也?敢翻脸嫌弃,携金另嫁,从始至终都是她泼辣爽利的本色。
但如今他是帝王,便是新人之?中好容易挑出一个合心?意的,在他面前也?大多都会收起本性,小意逢迎,用不得几日便只觉厌倦。
这么多年,满后宫中,也?就遇见一个丽妃,淡了之?后,竟再没?有正经遇上第?二个能够叫他好好追求的女郎。
更?莫提北境动兵,他少说几年内,都再不得派出采选使,愈发一点可能都没?有。
这么一点于寻情谈爱的喜好,也?生?生?忍耐,这个皇帝当的,当真是无趣透了!
回过神后,延平帝看着面前赵怀芥,也?只深深叹了一口气:“来,朕方叫了晚膳,一并用些。”
赵怀芥起身谢过,却又径直开口:“侄儿?想?与陛下辞行。”
“辞行?”
延平帝一愣:“去哪?”
赵怀芥低头?:“北境、江南,风景名胜,百态民生?,天下之?大,皆可去,皆可观。”
延平帝坐直了身子,原本是打算宽慰劝阻,结果听到这儿?,却硬是生?出了一股艳羡来。
走遍塞北江南,看尽风景名胜,各地风情,这不是他年轻时候的志向?
他若不是当了这皇帝,说不得这时候都已经实现一半了!
但艳羡憋屈之?后,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延平帝摇摇头?:“可是因为?京中风传?你不必在意,大理寺去查,不过是了有了交代,朕与长公主都知淼淼身……”
“并不为?此。”
没?等延平帝说罢,赵怀芥紧了紧手心?,便忽的开口:“先师在时,便有意待我?云游,因母亲病重?,方才耽搁,如今母丧已过,再无牵挂,侄儿?也?该动身。”
既是许久之?前就有的打算,延平帝便也?没?了太多阻拦的意思。
他这个侄儿?,原本就是一副脱尘绝俗的仙人模样,想?要四处云游,倒也?不叫人意外。
延平帝登基之?时,便想?过好好教养侄儿?,日后还将皇位还于兄长一支。
只是当初明烈皇后似乎并不相信他,又忌惮宫中诡谲,执意离京。
在蓬莱宫后殿灰烬中,发现前朝奏折与朝中大臣书信时,延平帝还在心?下思量过,这些东西是明烈皇后的意思,还是这个侄儿?亦有意继位。
延平帝并不震怒忌惮侄儿?有这样的心?思,但赵怀芥若是当真有意,他却会斟酌自幼长于宫外的赵怀芥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能不能及得上已经在朝中历练多年的六皇子箫予衡。
他是大梁的帝王,总要为?这天下挑出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选。
可如今看来,怀芥却是当真一点心?思也?没?有……如今这样急着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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