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自己瞧。”江照璧从袖中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给他充当镜子。
江照雪垂眸,望向镜中照出的那一截脖颈,粉色本是很淡,却因他脖颈皮肤过白而分外显眼。
他的记忆瞬间就回到了昨夜沐浴时,因骨子里早已习惯的渴求,哪怕灵魂上再厌恶那个人,身体却泄出契合八年之久的本能,一旦靠近,两个人都会失控到意乱情迷。
更何况萧濯那条喜欢在榻上咬人的疯狗,昨夜分明蛊毒已经发作,都不能消减半分兴致,反而令对方越发兴奋,鼻尖抵在他小腹上时就如真的狗一样。
这个吻痕仔细看,还能看见已经淡去的牙印,不用想都知晓是谁干的好事。
但昨夜只是意外,他并不想让阿姐过分担心。
“嗯,狗咬的。”江照雪面不改色道,“阿姐你忘了,陛下养的最大的那条獒犬,总是跑到相府门口来讨吃食,你还很喜欢它。”
“狗是好狗,就是主人不行。”江照璧像是信了他的话,冷哼一声,没有再质疑。
……
趁着今日身子爽快,江照雪只想快些赶回刑部,将堆积的政务都处理干净。
刚整理好案件,踏入刑部大牢准备提审犯人,两个狱卒无所事事的闲谈便传入耳中。
“诶,你瞧见没,方才那个来刑部闹事的女人,就是左都御史家宠上天的小妾。”
“可不是瞧见了,她身后跟着的便是自己亲生的那位姑娘,那气派,倒像是嫡出的女儿。”
“嗐,上云京谁不知道他们家那点丑事,还特意跑来刑部,说是大女儿出嫁那日被劫匪截去,依我看,是自己跑了才差不多!谁愿意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祖父的男人?”
眼见两位狱卒大有指点江山的意味,江照雪屈起指节,短促地在身侧的木桌上敲击两下。
“江大人。”狱卒低下了头。
江照雪将手中的卷宗丢在桌上,淡声道:“卷宗上的犯人,送去刑房,等候提审。”
“江大人……您要亲自提审?”
虽说如今刑部尚书之位空缺,江照雪暂替尚书之位,但这么一个浑身都不食烟火的世家公子,文章写的再漂亮也帮不上忙,何必进来趟浑水?待会可别刚进了刑房就吓跑了。
届时陛下问罪,他们还得受罪。
“不亲自提审,莫不是还要等只知说闲话的狱卒提审出结果么?”江照雪冷冷扫过去。
清凌凌的眸子犹如冰刀,刮在脸上,比刑部大牢的风还要冷。
两个狱卒虽不服气,却也不敢明面上得罪他,抱着卷宗去提人了。
……
刑部的大牢虽冷,比诏狱却是好上不少。
人还未提上来,江照雪便提前坐在唯一一张主审的椅子上等待。
他苍白纤细的指尖随意挑了一柄被烧得通红的刑具执在手里,竟有种优雅又怪异的美感。
江照雪敲了敲刑具上的火煋,火炉里的火烧得脸颊都微微发烫,半张冷白的脸都融进了火光里。
没有对阴暗之地的厌恶,没有对血污的回避。
他从未这样清醒的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哪怕重生一次,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这种无法更改的痕迹,却是萧濯留下的。
江照雪握住刑具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眉目微冷。
这绝非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大人,人带到了。”两个狱卒拖着人,将其四肢都拷在铁环上吊着。
“放开我!我可是刑部尚书,我没有罪!你们敢得罪我,这狱卒是不想当了吗?!”
闻言,江照雪掀起眼皮,昔日尚书已沦为阶下囚。
这段时日,朝中不听话又无甚功绩的朝臣都被萧濯清理了干净,除了当初卖官案上的名单。
萧濯故意将这些人留在刑部,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卖弄可怜,将处决的权利送他手上,好让他时时刻刻记着萧觉做的混账事。
不过是当着面念了几次萧觉的名字,倒是记得清楚。
怎么轮到自己发过的誓,便记不住了?
“用银钱买来的尚书,也值得挂在嘴上么?”江照雪冷冷道,眸光刻薄,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在不知晓名单之前,他虽不喜这位妄图孤立自己的刑部尚书,却也知晓,这些拢权排外的手段,在上云京不过司空见惯。
“在太子那里买来的官,却转身投奔文贵妃,两头讨好。”江照雪执着刑具走上前,居高临下,唇角带着讥诮,“你算个哪门子的尚书,三姓尚书么?”
他是一朵得到过却又失去了的高岭之花
“江照雪,你又比老夫好到哪里去?!若不是长了张好看的脸让新帝昏了头,你能有今日得意?!”
赵永丝毫不怕他手中烧得通红的刑具,反过来辱骂。
满头凌乱干瘪如枯草的发丝下,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照雪淡然的脸,等待着这张目下无尘的面具何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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