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被撤出一声响动,钟笙见林惜一副要离开的样子,紧着追问:“你校会不开了?!”
“不开了。”林惜摆手,径直略过后排墙上贴着的校规校纪,从后门离开了。
走廊的清风朝教室里涌,压不住林惜脸上写满的烦躁。
是针对顾念因的烦躁。
如果对说第一眼见到的人产生这样反应,实属是不至于。
但这并不是林惜第一次见到顾念因,她第一次见到顾念因,还要回溯到暑假第二周,刚刚那段没讲完的故事。
林得缘跟刑秀离婚的第二天,就领着一个高挑矜贵的女人,屁颠屁颠的住进了他们家。
而顾念因跟在后面,被林得缘谄媚献宝式的安排住进了他之前在法庭上曾承诺,留给林惜的卧室。
那晚林惜,不,应该说顾念因的房间亮了多久的灯,林惜就在楼下站了多久。
直到看着那盏灯灭掉,整个世界都是黑漆漆的。
不甘,厌恶,嫉妒,憎恨。
少女几尽崩坏的世界挤进了更多的恶劣情绪,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林得缘不是贪财,是出轨。
他在医院里跟刚丧夫不久的白月光久别重逢,抛妻弃女,追求他妈的什么年少爱情。
恶心!
入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打过蔷薇藤发出簌簌的声响。
林惜仰头看着,月光落在她狭长浓密的眼睫,少女清澈皎洁的瞳子里铺满了恨意。
她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报复林得缘跟那个女人的想法。
可她能怎样报复他们呢?
蔷薇被风吹落了一地,羸弱渺小的被人碾碎在沥青地面上。
林惜两手空空,而林得缘有权有势,大手一挥,就做空了他跟刑秀的夫妻共同财产,到现在还扣着该给刑秀的离婚赡养费。
林惜想着,就侧身靠在了连廊的栏杆上。
她放空的瞳子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飞鸟成群略过,展开的长翅平静安逸,却是离她很远很远。
似乎有些不甘,又或者是向往,林惜朝着那群飞鸟伸出了她的手。
长指葱白,骨骼分明,略过天空,却只有流失于掌心的风为她停下过一瞬。
想想也是抓不住的。
林惜重新垂下眼睫,瞳子里闪烁一丝哂笑。
她目光晦涩的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抵在栏杆上的口袋兀的传来阵震动:“嗡——”
是刑秀的主治医生发来的消息。
他知道林惜这个时间在上课,所以没有给她打电话。
【小惜,阿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目前看来阿姨的病情还算稳定,癌细胞没有扩散趋势,你可以放心了。】
看到这一行字,林惜从早上就开始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松开了几分,手指敲击的屏幕清脆:【谢谢陶医生。】
陶医生回了个“不客气”,接着又对林惜道:【上次跟你说过的那种药医院已经有了,不过这药是国外产的,还没有纳入医保,费用上会比之前几款药要高一些,你要给你妈妈换吗?】
暑假的几场变故都是在医院发生的,林惜家的事情已经是科室里公开的秘密。
几位跟林惜相熟护士小姐是又急又气,陶医生也是替刑秀尽可能的想办法,可药不行。
陶医生替林惜找的药,是目前几类对遏制刑秀病情发展最有效且最便宜的那个,而且头晕、恶心、心焦之类的副作用也都会小很多,刑秀也能好受一些。
其他的东西,林惜可以精打细算的过,但对于给刑秀的药,她毫不吝啬:【换吧。】
甚至还风轻云淡的对陶医生道:【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还可以去打黑工。】
这不是林惜第一次开这种玩笑了,上次她还说自己可以去大学替考体测,上上次她还说要去做什么最近比较流行的委托s,出卖色相。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对钱的无奈,陶医生看惯了低沉的叹息与哭诉,林惜的乐观本应该是这种低沉中的一束光,却更加的让人心疼。
她才只有十七岁。
她还没有成人。
陶医生就坐在电脑前,看着从刑秀账户里的钱充好又被划走,心绪复杂,想来想去还是对林惜提前透露了:【小惜,上月我已经跟医院说明了阿姨的情况,申请减免一部分费用。这月院方应该就能给阿姨批下来,到时候你也就轻松一些了。】
看到这句话,林惜眼睛亮了。
那纯黑的瞳子明晃晃的折射着日光,她是从心里感激陶医生的:【谢谢您。】
【没什么,举手之劳。】陶医生回道。
林惜看着这寥寥几个字,心里说不上的暖。
屏幕里的聊天记录堆满了善意的文字,林惜轻轻握了握手机,拿着这篇聊天记录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你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只要她照顾好妈妈,成年后努力赚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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