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牛粪是福气,不脏的。”小女孩儿仰头看着纪砚清说。
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但声音清脆干净,极具缓解气氛之效。
纪砚清机械地点点头,朝她伸出右手说:“扶阿姐一把。”
小女孩儿立刻伸手。
纪砚清把手搭上去,倔强地抬头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往上提脚。
成功拔出来那秒,她甚至听到了形象生动的气泡音,将她强行闭塞的听觉瞬间拉满。
纪砚清低下头,笑着对小女孩儿说:“谢谢。”
实际恨不得提刀把脚剁了……
后来,终于反应过来的老板娘又是给纪砚清找纸擦鞋,又是到处打折,仍然不放心地说:“我帮你把鞋洗了吧,很快的。”
已经从刺激中回神的纪砚清付完款说:“不用了,方便的话,帮我把这些衣服送到镇口的客栈就行。”
老板娘:“藏冬?”
纪砚清:“嗯,给厨房的刘姐。”
老板娘点点头,闲聊着说:“翟老板在你之前刚来过。”
纪砚清漫不经心:“是吗?”
“是啊。”小女孩儿接话,“忍冬阿姐来给孙奶奶买冬衣。”
纪砚清本身很不想聊和那位老板有关的话题,但出于礼貌和小女孩儿巴巴想要交谈的注视,她耐着性子说:“孙奶奶是谁?”
小女孩儿:“住得很远很远的一个奶奶,家里只有一个在城里上大学的孙女,很可怜,忍冬阿姐就经常骑马给她们送东西,照顾她们。”
呦。
真真当代活雷锋呢。
纪砚清把钱包装进口袋,笑得温柔又友善:“你忍冬阿姐为什么要照顾她们啊?”
小女孩儿说:“因为她人好呀。”
纪砚清:“呵。”
好她个头。
纪砚清揣着一静一动两肚子火——踩牛粪和翟忍冬——从店里出来,完全没了“游街”的念头,她在雪地里蹭蹭踩过牛粪的鞋,按捺住剁脚的冲动转身往回走。
半途看到一家规模可观的杂货铺——任姐杂货铺,纪砚清顿了顿,被牌子上的“鞋”充分吸引。
她毫不犹豫地改道往过走。
有可替代的选择,脚上这双她就一点也穿不了了。
走到门口,店里倏地传出来一道女声:“今天这几样按批发价算。”
这声音纪砚清熟得不能再熟,她轻嗤一声,心说冤家路窄。
纪砚清继续往前走。
店里,老板任姐语气揶揄:“还是原价吧,就当照顾我这小破店的生意了。”
翟忍冬:“也行,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落,纪砚清抬脚走进来,刚刚好,踏在要出来的翟忍冬鞋面上。
翟忍冬抬头。
纪砚清低头。
空气突然凝固。
杂货铺老板任姐,也是去垭口给翟忍冬拖车那位“诶”一声,还是决定把后面的话憋回去。
店里诡异地静着。
任姐遭不住,莫名头麻地挠挠脸,看着被踏住的翟忍冬说:“……我刚开玩笑的。”
纪砚清笑一声,脚不动声色地在翟忍冬鞋面上碾了碾,然后慢腾腾挪开,撩起眼皮看着她说:“我刚踩牛粪了。”
任姐:“…………啊?”
怎么看起来还很高兴??
而现在无端端被“牛粪”踩了的翟忍冬扭头看向她说:“咱们镇上最近是不是吹来股歪风邪气?”
任姐:“………………啊??”
不太能听懂。
翟忍冬补充说:“道德都被吹沦丧了。”
纪砚清:“???”朝谁指指点点呢?
翟忍冬无视纪砚清阴沉的脸,对任姐说:“走了。”
任姐:“要不要开我的三轮车把东西拉回去?”
翟忍冬说:“不用,我还得去趟集市。”
任姐:“那行。”
翟忍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让过木着脸的纪砚清离开了杂货铺。
任姐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说:“姑娘,看点什么?”
纪砚清收回瞥向眼尾的冰冷目光,抱着胳膊走进来,在货架上打量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鞋,一脚下去能把对方踩哭的鞋。”
任姐:“……”
最终,纪砚清挑了双价格没过百的靴子,防水防滑保暖,还有种说不出来所以格外高级的时尚感。她站在街边审视一会儿,突然又有了“游街”的兴致。
纪砚清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走到集市,稀落的行人渐渐稠密起来,但仍然盖不过寒冬的萧条。这里的人身上都穿着臃肿厚重的棉衣,手抄进袖子,或是蜷缩身体蹲在角落等待顾客上前,或者耸起肩膀行色匆匆地经过。他们身上没有半点时代发展该有的光鲜痕迹,但目光不经意对上时,他们必定会报以真诚憨厚的笑是时代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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