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大概猜到不是好话,跑了没多久,身后突然车声大作,旺堆居然开车追了上来。
秦放险些就崩溃了,要是被旺堆捉到会怎么样?层层上报,新闻媒体闻风而至添油加醋挖他祖上三代,还是被当做怪物送到实验室刀锯加身?不行,哪怕是死呢,都不能被活捉。
过一个弯道时,他觑着下头树多,翻身就从车行的路面跳上斜坡,跌跌撞撞,转轱辘样滚了十几个滚摔到下一层山路,山根地枝划擦到脸都不顾,又磕磕绊绊如法炮制,车是绕山走,不比他直上直下的捷径,眼瞅着是追不上了,旺堆停下车子,气的在山梁上跳着脚破口大骂。
他可不相信金珠那一通乱说,女人家眼花了瞎嚷嚷罢了,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呢?他是气秦放没给车钱,从囊谦到这,开的这么累,油也耗了不少,头一次见到这么明目张胆逃车钱的,汉人太狡猾了,心肠太黑了!
秦放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坡上的林子里往下挪,偶尔听到车声就赶紧趴下身子,只恨不能缩到地里去,自己都觉得自己跟山魈野鬼没什么区别,入暮时分终于去到山脚,远眺灯火渐亮的囊谦,突然泄了所有的气。
这一晚,他蜷缩在山脚林子里一处岩块下头苦捱,手机还有电,连上网看朋友的微信微博,才惊觉2013年已经过去了。
所有人都在为过去的一年做总结晒成果,配图喜气洋洋,聚会的、大吃大喝的、添新装的、自拍的,也有大骂领导抠门不给加工资的,所有的热闹都像被镰刀去了根,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秦放木然的浏览,操作时没留意在一个朋友的发布下头点了个赞,那人很快圈他了:跟安蔓哪天摆酒啊,年底酒店紧张,要提前订,别让哥们去肯德基吃婚宴啊。
那人知道在这头看手机屏幕的,已经是个“鬼”了么?
秦放咬着牙狠狠攥紧了手机,藏区的晚上可真冷啊,风嗖呦嗖呦的像根鞭子,手脚很快就没了知觉,他僵倚石头发呆,眼角有一道灼热缓缓流进嘴里,秦放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辈子,记事开始,他就没流过眼泪,除了……陈宛意外身亡那一次。
算起来也好久了吧,是七年还是八年前?
那时候还年轻,陈宛是第一个女朋友,一见钟情,宠的没边没际,一度有异性没人性,有一次单志刚偷拿了老爹在郊外的别墅钥匙,一群人在他家别墅聚会,趁着陈宛跟其他女孩儿们在客厅聊天,哥么们把秦放拉到边上一通训斥,无非骂他长女人志气灭男人威风,拆了中国男子汉的脊梁骨等等,秦放年轻气盛,觉得怪没面子的,昂着脖子来了句:“谁说的!老子楷模地能给中国男人代言了!”
哥么们撺掇:“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你倒是给咱代言一个!”
闹闹哄哄,半轮饕餮半轮畅饮,末了又拉秦放打牌,各种贴条惩罚,玩的正嗨,陈宛过来,她喝多了酒,头有些晕,拉着秦放的胳膊嚷嚷着不舒服催他送自己回家。
陈宛一出现,所有的牌搭子都咳嗽着互相使眼色提醒,单看秦放怎么给男人长脸,秦放脸板下来,口气挺冲地说了陈宛几句,大意是没见我这忙着吗,能不舒服到哪去,等等能死人吗云云,陈宛是没被他这么说过,应了一声眼圈红红地下楼了,秦放怪心疼的,但是事关中国男人脊梁,还是装着漫不经心地招呼大家:来来来,打牌,别扫兴。
一众狐朋狗友怪叫,对秦放很是一通大捧特捧,楼上牌局吆五喝六如火如荼,楼下女孩们挤在一起看恐怖电影尖叫连连,一直到夜深了散了牌局要走,秦放才发现不见了陈宛,一问,女孩儿们都答:不是上楼看你打牌去了吗?
打牌?不是下楼跟你们看电影去了吗?
秦放估摸着陈宛是生气走了,来日难免要唱一出负荆请罪,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互相道了别,才刚出别墅大门,突然听到别墅另一边传来惨叫。
有个落在后头的女孩发现游泳池里趴着什么,好奇地俯身去看,又揿开了泳池边上的灯,只一眼,吓的几不曾魂飞魄散。
那是溺死在游泳池里的陈宛。
警方后来调查过,结论是酒后失足落水,意外溺亡,外人听来,这个姑娘是命不好,也真是老天要灭她,那天别墅里那么一大帮子人,一半在打牌一半在看恐怖电影,闹哄哄形同市肆牌楼,没有任何人听到她的呼救。
据说人从溺水到死亡,只需要4-6分钟,那短短的几百秒,陈宛该是多么绝望?
秦放跪在水池边上哭哑了嗓子,单志刚他们拉都拉不起来,后来陈宛的父亲来了,左右开工扇了他十来个耳光之后被朋友们劝开,秦放摇摇晃晃站起来,鼻血糊了下巴嘴巴,又滴进游泳池里迤逦着蕴开,居然绚丽地像是开花。
很久没有想起过陈宛了,还以为真的是时间的流逝削浅了痛,这时才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翻过去,它平时静静躺着,只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冷笑着舒展腰身,提醒你它以这样的姿态,还在。
关于陈宛记忆的沉渣泛起让时间突然就失去了计时的意义,秦放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