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来扶他。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渊口,渊底滔天的浊气翻滚着,喷涌向天际。
谢知予苍白的脸上不知不觉爬满了鳞片,他吸收掉的浊气太多太多,多到大魔都将他当作了同伴,纷纷绕开两人。
他在锥心的剧痛中平静地开口,问姜屿:“还不走吗?”
“不走。”姜屿摇了摇头,扶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几乎和他身体贴在一起,“我和你一起。”
谢知予唇角轻轻扯了下,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身形忽地一晃,像是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卸了力,连站也站不稳。
姜屿扶着他坐在地上,他倾身靠过来,俯下头,在她肩上埋起脸。
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了,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师姐,我好痛啊。”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鳞片缝隙处冒出来,包裹住他的身体,几乎将他也裹成了一团人形黑影。
姜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抱住谢知予,沙哑地说:“以后都不会再痛了,我保证。”
谢知予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微微侧着头,鼻尖贴着她亲昵地蹭动,喃喃说:“我没有以后了。”
姜屿感觉自己的颈窝被温热的湿意濡湿了,她怔了少倾,失神地问:“……什么?”
风从他们身侧拂过,卷起两人的衣角在风中交缠在一起,明明挨得这样近、这样亲密,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从前不知爱是什么,也不知怎样才能算作/爱。”谢知予扯起唇角,分明在笑,却又淌出了眼泪,“教会我的人,是你。”
他从姜屿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情感,美好的,温暖的。
爱不应该是沉重的,她无法做出选择,那些痛苦和纠结就由他来承受吧。
自他身体里溢散出来的黑气一点点蔓延到姜屿身上,侵蚀着她的皮肤,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几块鳞片。
姜屿觉得好痛,身体本能地想要松手,可她也觉得谢知予好痛,咬牙硬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仍然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
谢知予抬起脸,眼睫颤动着,同她鼻梁相碰。
“师姐。”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指尖冰冷,几乎没有温度了。
姜屿哽咽着,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生怕弄疼他:“我在。”
谢知予垂眸笑了,虔诚吻了吻她的眉心:“我爱你。”
“你”字落下,他将离恨交到姜屿手中,随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还在发愣时,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想和我一起死,是吗?”谢知予声音沙哑发颤,一口血从唇角溢出,他就这样吻在她唇上,仿佛这是最后的亲昵,“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
眼泪和血混在一起,又咸又腥,这味道蹿在唇舌间,姜屿突然意识到什么,绝望地看着他,泣不成声。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将离恨抽出来,却被他握住手腕,刺得更深了些。
刹那间,漫天浊气犹如海水倒灌,形成一阵滔天巨浪,直向他一人涌去。
被这股力量冲击着,两人狼狈地坐在地上,鳞片将他们全身覆盖住,几乎成了两座琉璃雕塑。
谢知予指尖搭在她腕上,轻轻勾起了那根红绳。
一缕红丝缠,心有双结网,盼与君续来生缘。
他从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既然答应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她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摆脱他。
银铃声轻响,姜屿忍受着阵阵剧痛,恍惚中看见一道柔和的白光。这白光落在她身上,风声歇止,她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南诏。
“师姐。”谢知予坐在院中花树下,淋了一身花雨,有蝴蝶停在他肩上,他手指绕着红绳,抬眸笑着望向她,“会翻兔子吗?”
不等她回答,他朝她走来,将手里翻好样式的花绳递了过来。
姜屿微怔,犹豫了一会,伸手去接红绳。
指尖触到红绳的一刹那,白光又起,眼前诸景消散,她回到人间。
遮住天幕的浊气云烟般散去,大魔点点滴滴,像燃烧的画卷般开始消散。
“我是怎么了……”
先前感染了化琉璃的弟子们皆苏醒过来,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消失,变成无数飘在空中的小黑点,飘向魔渊。
魔渊上空,唯见一少年,一人一剑,白衣翩然,衣襟随风,若流风回雪。
大道三千,各修其成。
若要成为“容器”,必先做到无欲无求,可最适合谢知予的应是有情道。
正所谓情之所至,力之所生。虽心有执念,本心却也因此更为坚定,不容动摇。
天地间所有的浊气只奔他一人而去,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涌入他的体内。他抬起手腕,垂眸眷恋地在紫蝴蝶上落下一吻,身形晃动了一下,仿若不堪风雨的纸人,坠入了渊底之中。
“快……快布阵!”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