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姿睡得不沉,她听到院外的动静,披着外衣起了身。
夜鸮桀桀的怪叫声由远及近传来,一抹人影伫立在门?外,抬头望着月。月色赭红如血,微风拂过,树影在满地绯光中摇曳,似赤海里浮沉的森森白骨。她的身形在栏杆后若隐若现,像是一眨眼,就会随风消失在翻涌的赤海里。
慕清姿猛地从后面抱住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她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这一回,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们?辗转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相遇、相爱……就像两块磁石,即使短暂分离过,一旦遇见又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楚逸揩去她腮边的泪,捧起她的脸,慕清姿脸上泪痕未消,呆愣愣地似个娃娃被摆弄一番,两颊被挤出柔软的弧度,嘴角不得不翘起来,倒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无?邪。
“清姿,你要多笑一笑。”楚逸揉开她紧皱的眉,给她戴上一对?花形耳环,“我们?还有那么多大好时光没有一起携手度过呢,说什么丧气话。”
慕清姿很想笑一笑,可内心的隐痛在提醒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心存侥幸。在她再次落下泪时,楚逸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我爱你,我视你如同?我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也关系到我,关系到我们?。所以不论怎样?,你千万不要丢下我。”楚逸用这种方式告诉慕清姿,这次她要和她同?生共死,绝不愿失去记忆浑浑噩噩地独活。
楚逸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瞳像一束破晓的天光,直射进她黑暗芜杂的内心。慕清姿的手瑟缩了一下,然后缓慢而坚定?地附在其手背上,她眼角含泪,笑着说:“你之所向?,我往矣。”
仙门?高举“除魔卫道”的道义大旗,然而讨伐并不像他们?想得那般顺利。
第?一日,魔域败。
第?二日,仙门?败。
……
如此几日,双方互有胜负,总归魔域败得多一些,仙门?胜得多一些,大部分人是高兴的,擎空却高兴不起来,他派了数批人前往无?稽山探查,一个人也没能回来,于是只得再次找到竹牧。
“贤侄。”擎空紧握着那块灵力枯竭的紫红色石头,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她就能突破瓶颈,证道成仙了!他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兴奋地对?竹牧说,“你帮帮我。”
他没看见竹牧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无?稽山内里中空,是一座庞大的洞窟,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盏嵌在石壁里的油灯,烛影游曳,映照在鲜红欲滴的石壁上,如同?赤海里逐尾嬉闹的游鱼。这时,一阵浓郁腥腻的油香味散发开来,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恶寒。
楚逸和魔域首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昨天战场上,魔域被打得节节败退,在关键时刻,首领吞噬了身边的两个护法,反败为胜。楚逸怀疑他也和天魔煞共生了。
怀疑很快就没有意义了,当她们?穿过漫长的甬道,眼前终于逐渐变得开阔时,发现那位魔域主?人倒在了祭坛上,而竹牧正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等你们?好久了。”竹牧的语调,像在抱怨老友迟到一般稀松平常。
楚逸眯了眯眼,她看清了祭坛上的东西,立即飞身上前,却还是迟了。
“竹牧”托着那枚泛着蓝光的方形小盒子,她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扭曲,宛如一抹来自异世界的幽灵。
一道蓝色光柱凌空而起,洞窟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竹牧,或是称墨菲斯更为准确,悲悯地看向?她:“你又慢了一步。”
周恨情认真擦拭着手里的长剑,她本来可以随手使个净尘术,但她太累了。
战场到处都是人,魔修和寻常修士原来长得一样?!她根本分辨不清,只能凭借本能不停地将剑向?前刺出、再刺出,等到搅碎眼前最后一个人的丹田,身后已是浮尸遍野。现在,她必须擦剑,必须忙碌起来,才没空在脑海里回想起那一幕的惨景。
她总是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推动着向?前,那股力量引导她如何做,她全身心地信任它,可是现在,它消失了,痛苦残忍地撕裂拉扯着灵魂,她几乎拿不稳剑。
狂风追赶着阴云,一片阴影落在剑身上,投下不祥的一瞥。一轮巨大的蓝色圆月从地平线上缓缓生起,它是那样?的明亮、神秘而美丽,没有人会忍心不去看它。
周恨情也移不开眼。
蓝月表面泛起了一丝涟漪,紧接着波浪卷起,画面变得混乱而破碎,各种各样?的气味驳杂在一起,它们?颤抖着,交叠着,变成一个漩涡,将周恨情吸了进去。
“孩子,到这儿来。”
到哪里去呢?她浑浑噩噩地仰起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是徒劳地追寻留在脑海里的那抹月影,她听见一个温柔又动听的声音在耳边絮语,“到天上来……”
于是痛苦、哀愁、彷徨——所有情绪如同?血痂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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