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望着面前的棋盘,沉默不语。
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一尊雕像,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保持着先前的坐姿一动不动。
就在对面的男人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葵忽然伸出手,又从棋笥里抓了枚黑子,不顾左上角已经白热化的厮杀,落在了右边路上。
男人挑了挑眉毛,“一步闲棋?在这种时候吗。”
葵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将手又放了下去。
对面的男人见此不由陷入到了苦思之中。
他一会儿觉得葵忽然下在这里,其中必有深意,一会儿又觉得葵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左上角黑子一直处于下风,葵大概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不得不使出这种偏招,来扰乱他的注意力。
男人已经从棋笥中取出了一枚白子,只是悬在半空中,始终踟蹰不定,不知该落于何处。
“太久了。”葵道。
男子抓了抓头发,“你别催我,我已经看出你的虚实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动到了棋盘的左下角,接着偷偷抬眼瞥了眼葵。
然而从后者的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于是他又将手移向右边路。
葵依旧毫无反应。
男人心中的纠结更胜。
直到葵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太久了。”
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是既没有下在右边路也没有下在左下角,而是对着葵的另一个角发起了进攻。
下完后男人洋洋自得道,“这次换你来猜我了。”
然而葵根本没有搭理男人的意思,紧接着便再次落子,却是继续在左下角跟男人的黑子撕咬起来。
男人不免有些无趣,而见葵的态度认真,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又各下了五步,男子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你这是要跟我玩征子吗?”
所谓征子又叫拐羊头,是围棋里一种常见的技法。
大致是一方左右封堵另一方的棋子,逼迫后者只能一路向下,等到了棋盘边缘无路可逃,再一口气吃掉。
如果成功的话收益巨大,基本就能定下一盘棋的输赢。
不过与之相对的风险也很大,因为是左右封堵,棋子之间彼此孤立无援,若是被对手逃脱,掉头反杀一波,那将是一场不可不扣的噩梦。
而男人在发现葵打算跟他玩征子后,也终于意识到了葵之前那一步闲棋的意义所在。
葵的那颗白子正好落在征子的路线上,所以男人若是不想强征导致自己崩盘的话,就只能放左下角的白子一条生路。
好在损失也不算太大,男人依旧占据着左下角将近六成的地盘,只是没尽全功而已。
但被葵做活那片区域的白子后,男人在总地盘上已经落后于葵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大家总是有种刻板印象,觉得所有故事里的幕后黑手在棋盘上一定也厉害呢?我就是个臭棋篓子,每次下棋总是输多赢少。”
葵没有接话,解决了左下角的战斗后她已经将目光又转向了男人先前落子的那个角,思索了片刻开始想办法围杀那枚黑子。
“啧啧,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不近人情,从我们见面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是我在说话,你一共只答了五句,就算你对其他事情都不关心,至少也应该问一问我究竟是谁吧?”
“我知道你是谁。”葵落子后淡淡道。
“哦?”
“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有个什么纪先生,会将活人给练成奇物,而且一直在暗地里跟司天监做对,你就是那个纪先生吧。”
男人赞叹,“不愧是司天监里最年轻的五阶监察,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过你就这么肯定我是纪先生本人吗?”
“这不重要,反正纪先生也只是个称呼而已。”
“有理,”男人点头,再落一子,“不过我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名字借给别人乱用的人,你听到的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的确都是我做的。”
葵闻言再次沉默,随后却是头一次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直望向对面那个男人,认真道,“为什么要把人给炼成奇物?”
“好问题,”男人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因为奇物可以带来力量。”
“所以说到底你和其他那些坏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为了追求力量,却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不,还请不要将我和那些庸人蠢货混为一谈,我追求力量并非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是为了给人间带来希望。”男人真诚道。
“据说书院内有一座镜湖谷,谷里生活着很多的纸人,他们大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容于世,于是书院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提供了新的人生,而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为身处绝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男人示意该葵下了。
于是葵也在棋盘上再落一子,接着道,“把人炼成奇物也算是给人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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