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感太强,以至于方渡燃能看着这两个标本框联想到这些蓝色花纹的蝴蝶在花丛里纷飞的样子。
甚至还能听到一点从远处传来的小孩子的稚嫩声音。
“怎么了?”郁月城看他目光出神,叫醒他。
“这是活的吧,是你自己养的?”方渡燃回头看他。
“嗯。”郁月城道:“是我小时候在培养基地养来观察的。”
“做实验?”
方渡燃知道孵化一些简单的小动物这种课程,很多学校都会有,但养蝴蝶……
这个难度,跟一般的简单课程差距太大,首先郁月城绝对不可能把这东西养在什么玻璃箱里禁锢它。可它们都有翅膀啊,捉起来都费劲。
郁月城也伸手过来,方渡燃把另一个白色的标本框递给他。
他翻过来,框的背面没有贴标签纸,直接有英文写在背板上,上面是蝴蝶死亡的时间和起始时间。方渡燃也翻过去看,这个起始时间,到今天,居然刚好七年。
巧合得跟什么暗藏玄机的解密电影一样。
蝴蝶这个载体本身就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郁月城回答他:“那年学校的公共自然课,老师让我们自己选择一个小动物的生长周期来观察,我和朋友是一个实验小组。他想养一个别人都没养过的。我们就趁假期去参观了现存最大的蝴蝶馆,他很喜欢,也想自己养蝴蝶试试。我们就开始挑选品种,他认定要蝴蝶馆里的这一种,我们就一起决定这个品种来自己孵化观察。
“蝴蝶的生长过程我们还做成了相册可以翻看,只是观察期刚开始一个月,他搬家离开a市。而这种蝴蝶的生长周期可以长达十个月,这也是他特意查过的,他希望自己养的小动物生命周期可以长一点,所以后来我一直养到它们死去做成了标本。”
方渡燃听到一半就开始在箱子底部的气囊里翻找,拿出来所有的防震物品,果然下面还有一层,揭开纸板之后放着一个记录本式的相册。
随便一翻,里面用英文写得清晰明了,很工整的书信体,他想郁月城和那个朋友小时候一起上的应该是全英文的国际学校。
再翻到第一页,没有写名字,有一个半月形状的卡通画,旁边的一颗星星跟月亮的大小一样。
从第一页往后翻,的确有另一个人的字体,这些单词很简单,也很流畅,口语化,他都可以全部看懂。字也挺漂亮的,就是花哨得过头,一个勾要九曲十八弯。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郁月城那把用了很多年的黑伞,伞柄上的英文也是花样百出,比这个字体还离谱,那都不叫字体了,纯粹的恶作剧样的,也就他能知道写的什么。
可能郁月城自己都不知道。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这两个朋友,是同一个人。
方渡燃有点酸,这个从郁月城的过去走出来的人在他的肚子里撒了一泊醋。
他说不出自己在酸什么,这不是不喜欢,不是嫉妒,他没那么小肚鸡肠和无理取闹,毕竟那是郁月城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是他成长过程里伴随他身边的人,他投注过心血和情感的东西和人。
稍微地往深里想一下,酸里面就冒出来一丁点苦,涩涩的。
倒在心尖上,浇在附着他心底那丛菟丝花幼嫩的枝桠上。那花不甜了。
他有点不高兴,很不高兴。
尤其是他翻到后面,任意一页,郁月城把记录写得那么认真,从没孵化的照片一直到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蓝色花纹,还有长大的蝴蝶停在他袖口上的图片。
十个月是吧?九个月的时间都留下他一个人。
大白猫是个信守诺言的傻子,肯定会一直等,一直等。
不管有没有意义,等待都从来不是一件会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更何况大白猫心思细腻,免不了会触景伤情。
漂亮的眼睛会垂下来,浑身优雅精致的毛发会没有精神,花心思的东西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凭什么?
干什么要这么对他?!
那一开始就不要做这个啊!就别跟他一起做啊。
“你那个朋友后来也一直没有回来吗?”方渡燃出口的声音有点低。
郁月城把标本框还给他,“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肯定还是否定,可是方渡燃已经知道结果了,阿姨那天告诉了他。
连郁月城的家人都知道这个人走了以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人走得那么近,都是自己一个人。
他会孤独。
一走了之,了无音讯,这算他妈的什么朋友。
方渡燃出口道:“那这是你们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
郁月城坐在椅子上抬眼跟他对视,突然很想问问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语气也被心情影响,有点犯冲,先他一步垂下眼,避开视线:“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蝴蝶的花纹和颜色,这不是a市的气候能养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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