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寸断,妖丹破碎,脏腑正被魔气迅速侵蚀,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罗金仙立刻出手,方得一线生机。
与其活活痛死在帝君怀里,倒不如……
她望向天穹的巨大空洞。
黑袍的魔君已经开始凝聚第三支箭。
帝君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人,速速带皇后回宫——”
“轩憬。”
忍着剧痛,丹阙轻唤帝君的名字,截住她的话,“代为师……护好峨影山……”
没有给帝君回应的时间,她蓦地挣开怀抱,纵身化作赤色巨蟒,以禁忌秘法燃烧身体与魂魄,直直朝着天空飞去!
她心知自己这一去,三百余年的修行便将化为乌有,或许因着魔气侵蚀,魂魄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但若能以此填补结界,护下灵鸢城众多生灵,只牺牲她一人,怎样想都是划算的。
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峨影山仍会是桃源乐土,她错付深爱的徒儿,也能得以洗清迎娶“祸国妖妃”的骂名。
第三支魔箭骤然射落,丹阙不避不让,反倒咬牙迎上,继续催动秘术。
剧痛自灵魂深处传来,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化为灵力,意识也在一点点消散。
恍惚间,她依稀听见帝君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丹阙——!”
不再是方才那样的冷淡与漠然,反而更像撕心裂肺的悲恸。
那究竟是错觉,还是当真如此,献祭身与魂的丹阙已不得而知。
她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不晓得过去多久,深渊中亮起一抹鲜艳的红光。
——“师尊救我性命,徒儿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只能以身相许啦……”
——“待到大婚过后,师尊便是我的皇后了!往后不管珠宝还是珍馐,又或园林殿宇,只要师尊喜欢,徒儿都会想办法,管保您遂心如意!”
——“徒儿发誓,这辈子定会护好师尊,护好峨影山和灵鸢城!”
少女欢悦明媚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她只听几句,竟就认出那是帝君轩憬的声音。
丹阙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亦笑着向声音传来处伸出手。
然而下一瞬,她前方忽出现一道白影。
白衣帝君背对着她,既不回头,也不言语,只是默然离她远去。
丹阙下意识要喊她,话还未出口,万千剑影化为屏风,在她们之间层层阻隔,密不透风。
一如那扇将她囚在栖凰宫的殿门。
回忆起自己临死前的错付,丹阙只觉胸口闷痛难耐,心中堵得慌,呼吸一滞,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她竟慢慢恢复了意识,甚至还能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
她记得自己先是为帝君挡下致命一箭,再动用丹虺族的上古传承秘术,将身魂皆散作纯粹的水灵力,化为一场足以护城的灵雨。
按理说,她应当是死透了。
难不成……她只是做了个非常真实的噩梦?
待缓过气,丹阙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惯用的安神檀香半点也闻不到,鼻尖反而弥漫着淡淡的潮气与血腥味。
她不由得蹙眉,抬手试着凝出本命火。
鲜红的火光“呼啦”一下腾起,将四下照亮的同时,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适应了光亮,丹阙才循着血腥味垂眸。
却见身旁蜷缩着一个孩子,浑身是血、气息奄奄,一只遍布伤痕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
看清那孩子的面容,丹阙脑中嗡地一响。
她三百一十岁那年,拗不过好友梵幽的软磨硬泡,与她结伴下山,第一次去人界游玩。
回来的路上,她们忽然闻到远处传来新鲜血气,好奇地循味而去,在豺狼出没之地意外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梵幽一见对方是人族,当即劝她莫管闲事。
可她不忍见这么小的孩子惨死在野外,便将之带回峨影山,养在自己洞穴里精心照料。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亦是她与人族帝君轩憬纠葛的开端。
故人
丹阙脑中一团乱麻,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究竟是在死后回到了最初,还是仍在栖凰宫里昏睡,做着一场名为“悔恨”的梦?
又或者,她捡养轩憬之后,与之朝夕相伴的十二年才是梦?
即便搞不明白情况,丹阙盯着尚年少的轩憬看了几息,就觉得胸口又开始闷堵起来,甚至隐隐作痛。
她不自觉地想起自己为轩憬挡下的那支魔箭,想起它透体而过、侵蚀五脏六腑时的剧痛。
以及自己中箭之后、赴死之前,轩憬始终流露出的冷淡与漠不关心。
如果……
如果她这时不救轩憬,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有开始?
她是不是就不必再受十二年从深爱到心死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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