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陌生的医院看病确实是个难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走进办公室,因为格局面北采光不大好,窦乾一边问,一边点亮正顶上的白炽灯。
凌茜跟着进屋,也没假客套地罚站,直接拉过近门口的办公椅坐下:需要啊,但你又不是那种人。我很识相的,不会求你开后门。
窦乾莞尔:给你插队、拉好的资源是开后门。不过如果只是帮你问问主治医师孩子的病况,倒也无妨。我们毕竟是一个体系上的,能了解到更确凿的信息。
还是不要了,今天上午那位姓邹的医生挺负责的。我看你们医院医疗团队整体素养不错,我很放心。
那我该代表医院多谢你的肯定?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相识将近四年,熟稔程度只需三言两语就可拉满进度。
窦乾也不介意凌茜在场,去书柜上挑了一包方便面,准备就此对付一顿午饭。
凌茜不赞同地拧眉:你又吃这个啊?明明是做医生的,怎么一点不知道保养身体。
窦乾让她稍坐一会儿,自己去洗手间清洗过泡面的餐盒,重新回来。
方便又好吃,两个优点足以打败没营养这个缺点了。
这是二对一的问题吗?回头我得叮嘱小豆芽,好好看着你,至少在家不能随便乱吃垃圾食品了。
当话题带到女儿,窦乾拆调料包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对凌茜认真道:回头?别光只定虚时了,豆芽她挺想你的,有空就回来看看。
回来这两个字深深戳中了凌茜,让她胸口一阵发酸,她低头回避了一下视线。
背井离乡多年,她像一根无处凭依的浮草,幸得窦乾母女记挂,但少了那层雇佣关系,她生怕唐突了对方。
凌茜因此而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怕打搅你们嘛,毕竟我不再是小豆芽的保姆兼家教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窦乾露出三分诧异,七分不快的表情,非要计较那一层利益联系吗?我倒觉得你离职了更好,我们可以更纯粹地做朋友,你也永远是豆芽崇拜的茜姨姨。
窦乾虽是以嗔怪的口气,但其中蕴含的真挚令凌茜浑身松快了不少,她满口答应:那成啊,我手痒得很,正想考考小豆芽棋艺有没有退步。等我结完手里的课题,可能常常找你们玩,到时可别嫌我烦啊。
听凌茜放下芥蒂,窦乾扣上泡面盒,欣然一笑。
等窦乾重新落座,凌茜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瞧,光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嗯,还好。窦乾神色不变,只是语气略显生硬。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拿我当朋友,还不跟我说句实话?你看看你这黑眼圈,我记得你以前就常常失眠,最近是不是加重了?
都被你看出来了,那就真是很明显了。这段时间,我确实睡得不好,常做噩梦。
窦乾伸指按了按眼下的阴影,即使没有镜子可照,但从凌茜的表情已经足见端倪。
凌茜不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她所能联想到的窦乾的心事只能是那一桩了。
她开口问道:是因为你和小豆芽的妈妈复合不顺?你啊,就是心思太重,该不会经常梦到她把你彻底抛下,一个人远走高飞这类的场景吧?
窦乾想也没想,很快反驳了去:小喻不会成为我的噩梦,虽然我们现在是出了点问题。其实我梦到的是小时候的事,关于我的父母。
倒是从没听你提过父母的事。
他们去世很久了,只不过有些事我一直没有放下。
关于什么的?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于某一定点,窦乾摇了摇头:这段往事我从未跟任何人细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第一个与之分享的人能是小喻。抱歉了,我知道你关心我。
凌茜柳眉一挑,露出了一个遗憾但也不算太遗憾的表情。
这并不奇怪,越是难以启齿的心事,越是要当着最亲密、最重要的人的面才能说出口。
凌茜理解这份心情,因而没有追问什么。
生日歌会
午休的时候, 得到凌茜的开导,窦乾觉得心里舒坦许多。
但下班之后,回到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窦乾又开始坐立难安, 脑内纷乱, 总是不由自主思及欧家热闹的庆生场面。
热闹是他们的,唯独没有她的份。
于是为了摆脱低迷,她索性换了运动鞋, 出门散心去。
十月以后的天气渐渐凉了下去, 草木往往最先预知。小区外边围成一圈的绿植墙已经挂上了几许苍色, 里面的几种花木多以凋零, 枝丫稀疏得能用来剔牙。
窦乾一边走, 一边抬头看一看天色, 黑洞洞的夜空凝固起大团大团的乌云,深深一嗅, 蓦然发现空气中也泛着一股将雨未雨的黏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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