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沈十五以最高分考进桥高的第三年,阮十一也考了进去。
还是太黏人了,沈霏微偶尔会这么想。
又一年秋老虎。
天光流炎, 危楼挤攘的春岗闷不透气,如同巨大熔炉, 要把人通通燎成焦骨。
偏这也是春岗一年里最明媚的时节,暗沟明渠似乎都能被照到。
那些活在阴暗处的蛆虫,只能遁进泥里,让春岗有机会营造出欣欣向荣的假象。
那天出门,沈霏微单手抓着还带湿意的头发,急慌慌地推另一人上车。
她绷紧身往影楼门里睨,依稀看见两个人影叠得很近, 似乎是在接吻。
晨练后特地洗过的头发带着香气, 随她一扭头,发梢的水珠便甩到车里人的脸上。
阮别愁抬手抹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婷和舒以情太含蓄内敛, 这些年,两人间的一些亲热举动,一次都不曾在沈霏微和阮别愁面前公然展示。
沈霏微目光受烫, 心想, 云婷和舒以情多半只是假意含蓄, 尤其云婷。
大人的事,谁知道呢。
夏天的艳阳来得早,才过七点,就已经有些刺眼。
沈霏微琥珀色的眼迎光眯着,被赤日当头一照, 耳畔绯红便无所遁形。
时间还是当年那只青面獠牙的兽, 大快朵颐地吃去了她轮廓上的最后一丝稚气。
她的漂亮与内敛一词毫无瓜葛, 却也到不了张扬的地步, 大概因为太自在从容,所以在人群中总能被一眼望见。
影楼里的两个影子还没分开。
沈霏微察觉车里人想探头去看, 赶紧遮起对方的眼,边说:往里挪挪,我要上车了。
正如三年前,那服装店老板所说,这个年纪的小孩长得快。
果不其然,车里人已在不知不觉中,一改当年的豆芽身量。
阮别愁坐在车中,模样亭亭,长了张一看就是独来独往的脸,好看是好看,却也不像活人。
大约因为脸上带着病色,不露笑的样子又很没人情味。
听到话,她和从前一样,有求必应地挪了进去,不出声,也不迟疑。
就仿佛,时间只在她轮廓上烙下了明显痕迹,她的心滞留了。
沈霏微心有余悸,攥着没干透的发尾甩上几下。
姐姐。已不能称作小孩的少女,放轻声说:放学我去找你,我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能早点走。
好哦。沈霏微其实压根没听清,只是下意识答应。
她还惦记着刚才撞见的热吻,脸很臊,双耳的烫意窜上头顶,头也便昏了。
上车后,沈霏微一如既往地靠起车窗闭眼,借机小睡。
阮别愁当对方听进去了,她不睡,从包里取出耳机,不听歌,听学习资料。
说起来。
从桥初到桥高,两人的同窗几乎没有变动,听来听去,总是那几个熟悉的名字,除非有从琴良桥外转过来的。
人员流动过于稳定,在琴良桥绝非好事。
在这样的境况下,学区太容易形成派系,会有当头的,也会有从头到尾饱受欺凌的。
学校有意介入,屡屡打压,屡屡重演。
沈阮二人完全在派系之外,她们本就不想沾染这些,外人又不敢施压,只因为她们背后是云婷和舒以情。
在校几年,云婷和舒以情为她们提供了莫大的便利。
直到下车,沈霏微睁眼,才隐约想起,阮别愁似乎说了什么话,但对方没有再提,想必不太重要,她也便不问了。
所以上午放学,阮别愁如约摸到了高年级教学楼,她倒是能早退,沈霏微却被人拦住了。
一如在桥初的时候,沈霏微还是坐在窗边,一个一眼就能望见的位置。
她格外喜欢临窗座位,只图光线好,有阳光时,半边身都是暖的,伏在桌上便昏昏欲睡。
教室里,沈霏微两条腿闲闲适适地伸得很远,她往后一个仰身,前两个椅子腿便高高翘起,和站在她桌前的人拉开了距离。
男的双臂撑在沈霏微桌上,身往前凑,看起来气焰还挺嚣张,其实一开口就露了怯,没底气地问:最后一学年了,要不要接触一下呢。
其实阮别愁话已经到嘴边,闻声撤了两步,像影子一样,几乎与墙面融合。
她没露面,也没喊沈霏微。
窗里坐着的人笑着问:你谁。
她按得手里的水性笔咔哒直响,笔尖间歇从笔管里冒出。
就
明明一个班的,男的听沈霏微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
没等对方磕磕巴巴磨蹭完,沈霏微冷不丁伸手,笔尖戳在男生的脖子下方,扎得对方不得不往后撤步。
还留在教室里的人哪敢作声,窸窸窣窣收拾完东西,鸵鸟似的从前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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