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霏微的环视下,有几个人不由得回避目光,生怕对方狮子大开口。
沈霏微先说自己只要最贵的,接着又仰身看向阮别愁,慷他人之慨地问:十一,想要什么。
刚才阮别愁给她套了小白猫,这次算回礼。
阮别愁有分寸,给足输方面子,也给足彭挽舟面子,不作声地指了几样,都是桌上一望可见的。
沈霏微没等对方指最后一样,对刚才怀疑荷官作假的那个人说:车钥匙算吗。
那人一愣,见彭挽舟毫无表示,只好把钥匙送上,有点心痛地说:小妹好眼光,这可是我前几天才拿到手的,都还没坐热乎。
正好,坐热乎的会伤和气。沈霏微把钥匙勾走了,扭头对彭挽舟道别:彭姨,我们走了。
彭挽舟低声笑了,你上我这进货的?
诸位货商苦不堪言,但输得心服口服,不敢说赢家半句不好。
嗯。沈霏微坦坦荡荡地应了声,这不是快到年了么。
行,我改天问问阿婷,你们家的日历是不是少了几页。彭挽舟也不责备,就纵着她。
那彭姨先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和婷姐通个气。沈霏微勾着那沉甸甸的车钥匙,在指间打了个旋。
阮别愁手里拿着雪茄、打火机和名表,她猜想沈霏微还要在外面逛一阵,便转身嘱托服务生,改天替她把东西送到云上摄影。
服务生温声答应,把物件一一接过去保管。
沈霏微晃着车钥匙走远,回头看到阮别愁还在后边签字,便喊了一声:十一。
阮别愁签好委托,立刻走到沈霏微身边,碰碰那勾在沈霏微食指上的钥匙说:姐姐,上哪去。
去城外转一圈。沈霏微的心思又被猜准了,她拉起阮别愁的手,把钥匙放到对方掌心上。
城外?
琴良桥也好,鱼潽也好,小呦山也好。
这是来到春岗后,沈霏微头回提起出城,还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
阮别愁愣了片刻,没应声,但五指一合,把钥匙握牢了。
两人踏出大门,骑走了门外一辆极少见的钛合金摩托,一路从中心街区碾了过去,喧嚣着撞出春岗。
睡裤和裙摆一起在风中摆动,既自在,又洒脱,其中好似蕴藏了无穷的生命力。
夜间没有雨,但因为冬日将近,迎面的风裹带寒意。
沈霏微环紧面前的细腰,整个人附到阮十一背上,在鼓噪的风声里很轻地笑,那挂在拉链下的小白猫不停抖动,细细一根链子似要牵不住它。
她伸手将挂饰握住,看着周边的景色从密集危楼,变作开阔大道。
出了春岗,抵达琴良桥,阮别愁转而拐向鱼潽,在小小的鱼潽区横穿而过,直奔小呦山。
沈霏微认出来,这个路线完全贴合了她不久前在会所长廊上说的话,随之,荒谬的喜悦以迅雷之势跃上心头。
她发现,她的话好像被阮十一奉为准则了。
要到冬天了,好冷啊,十一。
幸而贴得近,沈霏微的声音不至于被风声掩盖。
隐隐能看到小呦山了,阮十一放慢车速问:姐姐,还想去哪。
沈霏微说:开去春天。
春岗, 一个阴冷嘈杂的废旧之地。
从四季开头起算,里面街头巷尾都能被阳光照得透彻的天数, 可以说寥寥无几。
这里阴冷,潮湿,老鼠和垃圾随处可见,某些角落还总是滂臭难闻。
幽绿苔藓长了满墙,在廉价的霓虹灯下熠熠生辉,好像特地悬挂出来的影棚绿幕。
囿于贫穷,许多人宁愿在这当钉子户, 也不肯离开。
这里是许多人的凛冬墓地, 却被沈霏微当成她和阮别愁斑斓人生的起始。
两人把那辆从会所里赢回来的摩托,开回了云上摄影, 还停放在卷帘门里面,令它挤在梦幻布景之中。
动静大,沈霏微猜想云婷和舒以情不可能没听到, 但那两人都没有起来查看, 想来对她们很放心。
沈霏微和阮别愁相视一眼, 没因为云婷和舒以情的纵容就大肆嚷闹,还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车么,就先任它放在楼下了,反正云婷和舒以情明天一早就会看见。
沈霏微可不打算去敲门告知,省得云婷要开叉车将她连着摩托一并叉走。
踏进卧室, 两人才没那么束手束脚。
沈霏微把小白猫挂饰从拉链上取下, 转而挂到背包上, 打量起身后被大风刮乱了头发的少女。
少女低头拨了两下齐肩短发, 但风好像给头发定了型,平添半分潦草。
本来寡言冷淡的阮十一, 因为那翘起来的一绺发,在沈霏微眼里变得有点可爱。
沈霏微问:累么。
阮别愁答非所问,听似完全离题,其实是拐着弯回答:那辆车很有型,你好会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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