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你愿不愿意和我到a国看看?谈知韶问。
女人谈吐大方,又是何其光鲜亮丽,她的爱惜跃上眼梢,那点小心翼翼的情绪,从唇齿间悄悄流溢。
阮别愁没回答,但她看向了沈霏微,她知道,此时只要她露出一个类似于委屈的表情,沈霏微就会出声让她留下。
这样的手段,在过去的时间里,她屡试不爽。
可是阮别愁没有,她很平静地看着,眼耳口鼻俱没有出现半丝半缕的差池。
她觉得沈霏微有一点坏,因为她知道,那天夜里的沈霏微是醒着的。
她们是那么心有灵犀,两人同样姗姗靠近,又遽然远离。
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不过,在阮别愁心里,沈霏微坏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毕竟她们彼此都很清楚,现在的她们有爱人的本能,却还没有能力爱人。
谈知韶看着阮别愁,很温和地又问了一次。
于是沈霏微轻轻笑了,依旧没有开口挽留,在下一秒里,她看到阮别愁很沉默地流出眼泪。
这是认识以来,沈霏微第一次见到阮别愁流泪,她们之间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唯独这次痛彻心扉。
在这漫长的一分钟里,谁都没有说话。
沈霏微知道,阮别愁一定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所以她做了那个先转身的人。
再见,十一。
她在心里说。
这一年的春节前夕格外寂静, 明明云上摄影也只是少了一个不常说话的人。
阮别愁没等到过年就跟谈知韶一行人去了金流,在金流登上一班前往a国的飞机。
谈家在a国多年, 从未摒弃旧习,谈知韶希望,阮别愁能在年前给故去的家人上一炷香,烧去一些纸钱。
沈霏微还是没有出声挽留,只目送对方上车离开,然后独自沿着春岗破旧的窄街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和云上摄影不同,这次年前, 春岗热闹得比过往更甚。
大抵是那些地痞恶棍都被收走了, 而这又是众人在春岗的最后一个年,所以就算隔上三条街远, 也能听到嘹亮的欢呼和炮仗声。
噼里啪啦,炸得沈霏微的胸口开出个血淋淋的洞。
春岗的街巷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人,似乎平时挤在危楼中困窘度日的住户全都露了面。
一有人起头, 喊上一声小十五姐, 整条街的人都跟着喊, 宛如回声,接连不断。
也就只有小十五姐,后面不再跟十一二字。
沈霏微和阮别愁的关联就此切断,好像众人有目共睹。
沈霏微淡笑招手,为了不坦露情绪而暗暗将牙关咬紧, 不应声。
平时她从云婷那学来的伶牙俐齿, 此刻失效得彻彻底底。
她的这么一项技能, 好像紧跟着不久前的车尾气, 一起被冷风呼啦吹散了。
终于有人看出端倪,探头问:十一怎么不在?
十一怎么不在?
沈霏微先是迷惘, 然后恍然大悟,是她没留。
但沈霏微说的是:比你们先一步搬走了。
无人怀疑,事已至此,搬走也是迟早的事。
走完一圈,沈霏微疲乏地回到云上摄影,意外地看到云婷和舒以情竟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我和十六可不是在后悔惋惜,是在等你回来。云婷笑着澄清,环臂说:a国好啊,有谈家保驾护航,十一日后一定可以走得很远。
沈霏微恰也是这么想的,但也免不了难过。
云婷覆上沈霏微被风冻凉的侧脸,说:上楼洗个热水澡吗,今晚我做点别的菜吧,松鼠桂鱼吃不吃?前阵子我在n国的时候,跟同队的人学的。
沈霏微欲言又止,没想到在那样硝烟弥漫的战场里,云婷竟也不忘钻研菜谱。
吃不吃?舒以情看着沈霏微问。
沈霏微说吃,然后便上了楼。
今天过后的每日洗漱,再没有人排在她的前面,予她时间犯懒。
沈霏微洗完便躺到床上,五指碰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不抱期待地等一个电话。
她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时,手机蓦地一动,震得她指尖略微发麻。
是十一,十一大概到机场了。
看了数秒,沈霏微猛将手机抓进被窝,蜷着身在被子下接听,她的声音被困在棉絮中,显得又低又闷。
十一。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半晌广播传出登机提醒,那提醒声极清晰地传进手机。
姐姐,我要走了。
沈霏微顶着棉被坐起身,她捏住睡衣的袖子,捂在半张脸上,将轻吸鼻子的动静掩得严严实实,说:跟好谈知韶,就
就别跟我了。
她曾在夜里听阮别愁讲过一个关于跟人的故事,思田亦或是玲竹说过,怕的话,跟着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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