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餐时谈惜归的声音刻意压得很轻,但沈霏微还是听到了,她觉得,谈惜归多半是在赌,赌她的喜好有没有变。
显然,谈惜归赌赢了。
在年少时期,有沈十五和舒以情在的情况下,根本无需十一靠近赌桌,也无需她出声和人打交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十一就是游离在赌局外的生疏牌手。
沈霏微领会到了,分别的年间,十一确实长进了许多,不然即便谈知韶有意捧高,十一也必不能稳坐高位。
常常来吗?沈霏微好整以暇。
言下之意,谈惜归对这里的菜式,已熟悉到不用多翻菜单,想必以往共餐的人或许不止一二。
谈惜归不是接招试探,而是直接打出制胜一击,开足马力地坦白:在第一次邀你吃饭之前,我就已经想好,要去哪里吃,点上什么菜。
那你自己爱吃的菜呢,在哪里。沈霏微没有听到。
谈惜归说:也在桌。
菜只是刚点齐,而非上齐,在桌是在的哪个桌?
沈霏微笑笑不语,托着下巴望出窗外,只余给对方半张被黑发遮掩了眉梢的侧颊。
塔顶风光好,黛江蜿蜒而过,将繁华城市切作两半,江两侧俱是摩天巨厦,光鲜得出奇一致,不像曾经的金流春岗。
沈霏微看着江水,谈惜归也在看。
沈霏微喜欢这样势均力敌的较量,让她能切实地感受到,十一在这些年里的种种变化。
此时,谈惜归却在回忆自己随波逐流的那些年,当时是她弃船上岸,如今听见潮声,终于又能汇入江海。
沈霏微就是她的江海。
远处忽然有人走近,诧异道:看来有缘,在这也能碰见,小谈总午好。
是费茕声。
这事真就巧了。
沈霏微看向费茕声,一副你为什么在这的表情。
费茕声的目光,很轻微地在沈霏微和谈惜归二人间摆动了一下,一副你们为什么在这的表情。
沈霏微没说话,明明在座的她与谈惜归,都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两人不过是平平常常地约了个饭,她却有种
像是被撞破了地下情的不自在感。
可能因为,此前两人在明面上并不熟识。
而且她别有心思,然后她发现,邀她吃饭的人也心怀鬼胎。
谈惜归倒是很平静地点头说:好巧。
费茕声还想说点什么,偏偏手机响了,她不得不转身接听,一边半掩着手机和谈惜归道一声不好意思,说下次有空再聊。
视野中,这人慢吞吞走向远处,脚步有点局促。
沈霏微猜,费茕声大概又约到了正在追的人,否则怎会在聊电话的时候,笑脸柔情似水,古古怪怪。
还挺厉害,连着两天都约到饭了,她想。
答应来吃饭,其实也是答应来聊起从前。
在菜上齐的一刻起,沈霏微便很清楚,面前这张已不只是餐桌,也是谈判桌。
沈霏微搅着手边的一盅山药老鸭汤,捏住主动权,先行开口:金流菜一直都是这样的味道,你呢,这六年里,你怎么样。
六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说。
尤其各自六年前和六年后完全是两种生活,她们已不能靠过去的认知,来遐想对方的未知。
是谈惜归先邀的饭,谈惜归又怎会不知道邀饭的根本,她没有回避,而是专注地看向沈霏微。
想从哪里听起?她问。
沈霏微说:你从哪里说起,我就从哪里听起。
接下来的交谈,是曾经相熟的双方,一次信息的对垒。
箭已在弦,避无可避。
过了很久,谈惜归仍在看着对方,有点像从前,目光还是定定的,却已不再呆钝。
她说:过来路上的便不说了,刚来时,到处都很陌生,夜里总会很难入睡,也会觉得冷。但我还是习惯放两个枕头,即便它空着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冷。
沈霏微被老火汤烫着了嘴唇,仓皇放下细勺,却在微微晃荡的汤水上,看到了自己映在上面的,小半张失神的脸。
怪我。沈霏微低着头笑,搅动汤水,不想看那个影子,我总以为自己睡觉安分,后来被你点破,才知道自己动不动就会挤到你那边。
没我在边上挤,床宽敞许多,肯定会冷。她又说。
好在后来勉强能入睡了,也不会再一直盯着枕侧,不过还是习惯早醒,会下意识想替另一个人挤牙膏,但洗手台周边没有你的用具,一件也没有。谈惜归话音徐徐。
生命中,另一人的痕迹完全消失,只在记忆层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何其难过一件事。
谈惜归像在整理物件,在记忆深处,将那些尘封之物,一点一点地拾掇出来。
我意识到,你已经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但不论我后来认识多少人,我都下意识拿你与之比对,然后我发现,那些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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