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新鲜的火药,你我此刻就不是在取暖了,满地找头去吧。”江怀雪嗤笑道:“这火药很有些年份了,受潮非常严重。但这么久还能燃烧,可知当初的效用是极猛的……”
说到一半,江怀雪突然顿住了,脸色猛然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裴书锦只知道他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从未见过他这幅自说自话就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江怀雪单手撑着墙面,双腿颤栗,很久才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居然有些发抖:“这堵石壁,并非天然的?”
裴书锦看着江怀雪苍白的脸色,愣了片刻,才连忙点头道:“确实不像天然的,参差嶙峋,不少断面,但好在岩缝压得紧实,应该不会坍塌。”
江怀雪顺着石壁又缓缓坐了下来,沾了一层浮土的手掌捏得极紧,整个人脸色发白,嘴唇青紫,发梢的水滴落在脸侧,看起来格外憔悴。
“你还好吧?”裴书锦赶紧过去,将他的外衣拨下来放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烤着,又回来稍显无措地搭了搭他的脉,江怀雪素来体寒,脉象经常是缓慢一些的,如今脉象却急促虚浮,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竟导致气血上涌,脏腑虚热。
江怀雪并不答话,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冷得,身体一直微微发抖,裴书锦手足无措地守在他身边,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轻声道:“江怀雪,你冷静一点。”
江怀雪并没有听进去,他身体的温度迅速流失,脸色异常苍白,双目紧闭,浑身上下,几乎连睫毛都在颤抖。
裴书锦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来由跟着紧张,竟然下意识将他抱住,磕磕巴巴安抚道:“没事的,你放心,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江怀雪那么大个人,平时优雅高贵得不行,此刻在裴书锦怀里瑟瑟发抖,裴书锦也有些混乱了,心里一塌糊涂,只能把人一直牢牢抱着,像哄小孩子一般拍着他的后背细细安抚。
“……骗我。”江怀雪不知为何,语带嘲讽,声音低哑,几乎从胸腔里费力挤出气息,来回叨咕着:“骗我……又在骗我……”
裴书锦不明所以,只能顺着他低声安慰道:“我不会骗你的,你可以信我。”
江怀雪神智好像并不清明,他伸出手防备似的隔开了裴书锦的怀抱,一张冰冷的脸对着他,讥笑道:“我能信你吗?”
裴书锦打量着江怀雪的脸色,大约能猜到他是急火攻心又致风邪侵体,加之不能视物,更是躁郁不安,此时怕是已有些神思混乱了。
裴书锦迎难而上,一把拉住江怀雪的手,紧紧攥住,不容拒绝道:“你可以信我。”
他本以做好被江怀雪嘲笑推拒的准备,没想到江怀雪不推开他也就罢了,竟反手将他拉进怀里,紧紧回抱住了他。
裴书锦愣了片刻,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相依为命似的酸楚。
岂止江怀雪看起来难以亲近,他裴书锦也是个淡漠疏离的人,出诊之外,并不喜欢与人接触,若是平时,他碰到江怀雪的衣摆都会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不知怎么了,江怀雪身上的凉意仿佛也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紧紧抱着江怀雪,感受着自己耳边虚弱的呼吸声,才能在这幽暗潮湿的山洞里得到些许踏实。
过了许久,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越来越微弱,裴书锦任由江怀雪抱着,腾出手为他按压脑后位缓解焦躁,江怀雪也并无什么反应,直到裴书锦跪坐得膝盖都发疼了,江怀雪才终于动弹了,他按了按额头,好像已经回过神来,轻轻地松开裴书锦,无力地靠着身后岩壁上,哑声道:“多谢……”
江怀雪顿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有些迷惑,补充道:“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裴书锦皱了皱眉,他总是和药材香料打交道,按说是嗅觉很敏感的人,这已经是江怀雪第二次提到他身上的香味,可是他自己没有闻到,周围也不曾有人提过。
裴书锦扯着自己衣服闻了半天,摊手无奈道:“确实没什么味道啊。真好奇你闻到了什么。”
江怀雪也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费力地摇了摇头。
裴书锦起身活动了一下,也靠着岩壁坐在了江怀雪旁边,转头看了看他,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好在神智已经清明了。
裴书锦望了望头顶照进光线的地方,没话找话道:“天快黑了,我们这下该怎么出去啊……”
江怀雪咳嗽了一声,缓缓道:“饿死之前,应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哦。”裴书锦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掏出一把油纸包的糖果,笑道:“我还有这个,看来暂时也饿不死了。”
裴书锦剥了一块糖递给江怀雪,江怀雪皱眉道:“我不喜……”话还没说完,裴书锦就给他塞进了嘴里,拍手道:“还是吃一点吧。”
这种境遇下,江怀雪也端不起架子了,乖乖的含着糖嘟囔道:“还挺甜……”
“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糖。”裴书锦自己留了一颗,将一把糖果塞进江怀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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