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振振有词地如是说。
这位观我境的大妖也确实践行了她的信念,不论二人刚开始如何敷衍了事,都锲而不舍。终于,水滴石穿,这两位面冷心热的修士也终于体会到了凡间鸡零狗碎的生活之乐。
自二人来了,明月观的屋顶便肉眼可见地齐备了,半片破瓦都没有,清风老道可是高兴坏了。各处花圃里的植被也闻世芳被好好修整了一番,上一年芍药开得如火如荼,羡煞了来道观的各色乡民,一向害羞的小知礼也期期艾艾地求了一支去。
二人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妄念所化,但到底架不住乡民们的热情——鸡蛋野菜不能白拿吧,那就帮着把窗户给修好了,上了香,那便送道符吧……
自古数幻术和卜算最玄,修幻术修疯了的不在少数,占天机占到天雷加身的也大有人在,也不知这幻境的炼器师到底是个什么神人,二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到底是身入幻境,还是心入幻境。
只能说,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二人的幻境。
“宋前辈!前些日子我还听黄大娘说你落叶太多,疑心你有什么不好,要给你送点肥呢!”
“去!她哪里敢!分明是你糊弄我呢!”
……
看着二人一点点的融进七星乡,宋青大抵很是自得。
虽然看不见宋青的表情,但从她的语调中,闻世芳不时便能读出那一股几近于沉溺的快乐。
七星乡的生活好么?
如果说,好指的是平静安宁,那确实如此。
那么,是什么打破了这种平和呢?
这样一个小镇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成为一片焦土的呢?
被剑气击得有如天女散花般的松针扑面而来,闻世芳敛下思绪,衣袖飞卷,兜住那些松针,直接送到小小的花圃里。
花圃里,芍药被细细修剪得只剩主枝,落雪薄薄覆了一层。
“哈,道友!你怎么又回来了?今日学堂不上课么?”
回过神来的宋青瞬间停下了欺负小辈的行为,摆回原位的枝条甚至顺道把落在屋顶上的松针给扫了下来。
看上去,还是一棵一本正经的松树。
倪霁:“……”
她收剑回身看向闻世芳,不出意外地在她手上看见两个被包起来的大包子。
矮胖的身子挤过棕褐的油纸露出一道圆润的白条,甚是可爱。
今日十五,似乎不是她师叔的日子。
“嗯。我给记岔了,今日十五,该是道衍和高夫人。”
“哦哦哦,对哦。瞧我过得这日子,都忘了今天是十五了!”
若宋青能化为人形,她此时大概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的模样。
但很可惜,她不是。
于是,两人只能透过她抑扬顿挫的语调来推测她的心情。
“说起来,我还没怎么见过高夫人呢。她当真是打算一直做个塾师么?以她的身份,这可是有点屈才了啊。”
这便是有些惋惜了。
也是。高初云识文断字,博闻强记,做一个蒙学的塾师是绰绰有余。
闻世芳暗叹一声。那位大抵曾经也是一位六艺皆通的风云人物,只可惜摊上了皇家。
“唔,这我便不知了。不过此地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营生可做了。”
“……这倒是。”
宋青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说起来,卫夫子最近高兴得很,他之前可是找我叨叨了好久,生怕他一年老学堂便会因为无人教书而名存实亡,谁想到你们居然来了!欸,他最近可是天天来我这儿道谢,我还真是受之有愧。”
宋青的忧伤持续了不过一瞬,便迅速被取,继续念叨起来,
“哎呦,闻道友我跟你说,高夫人原先不是借住在周大娘那里么,最近周大娘时不时就在我面前念叨,想让我托梦给高夫人,让她多住几年,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不行!这话说得,谁还不知道她家小孙女喜欢高夫人喜欢得紧,恨不得考个状元出来……”
卫父子便是学堂原来的教书先生,据说年轻时也曾闯荡过,却不知怎的又回了这小山村,一呆就是四十年,实打实地教了两代人。
至于那位高夫人……
一想到她,闻世芳心头便有些不安。
只有和皇家扯上关系,郑二爷的卷宗中才会出现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
还有道衍。闻世芳愈发头疼。道衍清醒后便几乎是一问三不知,唯一记得的居然是宋青。后来更是不知为何连道袍都舍去,去做了一位教书先生。
“道衍,你是怎么认识徐姑娘的?”
“我……认识。她医术很好。”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很久以前。”
“你记得宋青吗?”
“……停云?”
若不是后来宋青陡然插了进来,闻世芳都要怀疑道衍口中的宋青和这一位宋青不是同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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