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池旭尧问道:“我非要去救人,还差点连累了你,你是不是很怪我?”
“怎么会,我只是遗憾自己不能救了所有人。”
何明德一直觉得心头被压得很沉,那火场里,不知还有多少冤魂。一墙之隔,自己作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鲜活的生命消散。
这一点,只怕两人的感觉都一样吧。
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何明德摇摇头,“那些事,也是没办法了。你身上哪里疼?要不要太医看看。”
池旭尧还是摇头,好一会儿,忽然道:“那时候,我是醒着的。”
何明德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只觉得心尖儿都要疼起来了。
那时候,就是池旭尧遇着火灾的时候吗?
池旭尧抱得更紧了。
“我醉酒之后便人事不知,似乎大梦一场,梦里不知身在何处,只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幽香,还以为自己在仙境之中。不知多久,忽然觉得身体好痛。那火一直烧,烧过了肩膀,又要燎我的脸。”
“我想跑,但是却起不来。想叫人,却觉得嗓子都叫不出声音。”
“但我还是在叫,叫父皇,叫母后,叫皇兄,叫我的近侍,可没人来救我。”
这才是他今日,一定要救人的原因吗?
他把脑袋在何明德的小腹上蹭了蹭,擦掉了眼泪,可是很快,眼泪又掉了出来。
“我好疼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来救我。”
他的声音小小的,却有无尽的委屈与无助。
何明德听了,只是稍微想想那个画面,便觉得自己痛到无法呼吸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把这个人塞进自己的身体藏起来,去呵护,去让他躲避一切的危险。
他把手放在了池旭尧的头上,郑重地道:“以前,是我不在。但以后,我会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都在。”
何明德抖着手,把埋在自己小腹前的人挖出来,克制而温柔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视线模糊,却仍直视着池旭尧。
“旭尧,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里头净是些不干净的玩法
书画街卖的大多是文人雅具,笔墨书画,那是沾火就着。当晚火借风势,呼啦啦烧了一条街,到了次日天明火才灭了,半边天空都灰蒙蒙的。
多少人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被这场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街面上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都是脸上带灰,欲哭无泪。?h
京兆衙门虽已派人来了,却仍是有许多人得不到救助。
何明德一早便去浮月楼,与绿浮商量拿出钱财、分派人手,前去救援。
一些富户、商铺、善堂也都带着人和药材来帮忙,忙乱了许久,总算让这边的居民吃上饭,用上药了。
到了中午,京兆衙门终于统计完了,京兆府尹的冷汗都出来了。
就这么一个晚上,损毁民居四十七户,死者十七人,伤者八十六民,失踪者四名,损毁财物不计其数。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府尹忙写了折子,上呈天听,希望能从国库里出些钱财,安置百姓。
皇上批了折子,太子多问了几句起火的原因,京兆府尹擦擦汗,有几分难以启齿。
“启禀皇上,那起火的宅院,是处暗寮子,里头……里头净是些不干净的玩法。”
“大约是二人以烛火蜡油为戏时,不慎走了水。近日京城之中,天干物燥,火势一下子便起来了。楼中女子逃脱不及,死者十五名。”
京兆尹脸上的为难却是还没消退,皇上见了,问:“还有什么情况?说。”
“是,仵作今晨回禀说,房内有两个女子是在火起前便离世了,一名女尸看尸体的形态,该是……起火前被绑住为情戏,着火时男子奔逃,却不曾为女子解绑,以至于此女被活活烧死。”
“后院泥土之下,亦被发现有十余具女尸,最早过世的,已有七八年之久。皇上,开设暗寮子已是为人不齿,店中更将女子作为如此玩物,实在是有违人伦。”
皇帝勃然大怒,连声道:“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肮脏之事!京兆府尹,你须得调查清楚,把这暗寮子的主人、一应去过之人都查证明白。”
“虽时隔七八年,死者为娼妓,也要还她一个公道。”
京兆府尹道:“臣领旨,昨夜或还有女子逃脱,却不知去向,还要慢慢寻找。”
京兆府尹说完,这朝中有半数之上的大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人自殿外而入,口中道:“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听声音,正是端王。
毕竟是朝会,皇帝嘴上还是要训斥几句。端王却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折子,道:“儿臣来迟,是因为在写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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