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立即把医师叫到跟前,医师拿银针在那半碗剩汤里一探,那银针黑得如锅底一般。医师从别处拿了一个杯子,从肉糜汤里舀了一勺,然后从炒蘑菇里夹了一块放在杯子里,候了一会儿,杯中的汤散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
医师把蘑菇掰开闻了一下,然后道:“这是一种有毒的蕈,碰到盐水,毒性就会散发出来,并且会散发出臭味。”
“吃多少会危及生命?”
“这个……以前没接触过误食这种毒蕈的人,不过这种毒蕈的毒性很强,小人推断,至少吃八九个以上,才会达到芈长使这种状态。”
怀瑾若有所思的盯着这半碗剩汤,芈荷难道会闻不到这个味道吗?
想了想,还是得问一下。照顾芈荷的那个宫女似乎是她的陪嫁,此时正含泪给她擦拭脸上的血痕。怀瑾走过去,问道:“芈长使吃饭的时候你在吗?”
那宫女抹着眼泪,回答:“平时都是奴婢陪着长使一起吃饭的,但是今天长使说想一个人吃,奴婢就没在跟前伺候着。”
怀瑾想了想,又问:“芈长使平日里都在椒房殿做什么?”
宫女道:“就只是每天在做衣服,给扶苏公子做的,做了十多件呢,殿里仅剩的料子全用完了。”
怀瑾道:“那今日芈长使有说什么比较特别的话吗?”
宫女忍着泪,回忆了一下,道:“芈长使自被幽禁之后,很少说话……不过今日奴婢摆好饭菜准备出去的时候,芈长使问奴婢,想不想回楚国,她说她想回家了。”
“我知道了。”怀瑾点点头,心中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想,她嘱咐道:“你留在这里替芈长使换身干净衣服吧,我待会叫人过来帮你。”
她叫守门的那两个士兵把桌上的剩菜全部看住,就去嬴政那里复命了。
到了章台宫,才发现这一次连老猎都被赶出来了。老猎看见她来,指着里面摇了摇头。怀瑾心道:嬴政再生气再难过,她也得把手头事报上去。
“陛下,臣已查出芈长使的死因了。”怀瑾在外面叫道。
“进来。”里面只传出没有感情的两个字。
怀瑾蹑手蹑脚的进去,站到榻前,看着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走的嬴政,她将芈荷的死因报告了一遍。嬴政问她:“毒蕈怎么会进到她殿里?寡人吩咐了,饮食不许怠慢。”
“臣不知,所以才来请示陛下,此事可能涉及到后宫妃嫔,臣不敢随意主张。”
“寡人给你这个权利去查,宫里任何人,不得拦你。”
怀瑾作揖致谢:“臣知道了,臣这就去。”
外面的天色正是欲黑不黑的时候,殿里的烛火还没有点亮,没有人敢进来。怀瑾想着等会让老猎还是进来一趟,她刚走没两步,身后一阵劲风扫来,她被紧紧箍住。
“别走,寡人怕黑!”嬴政高她一截肩膀,重力压在她身上,怀瑾差点吐血。
但是她不敢动,只是道:“臣叫人进来点亮烛火,这样陛下就不怕了。”
嬴政不答,从后面紧紧抱着她,慢慢的滑落,跪立在她身后,头抵在她背上。僵立了许久,怀瑾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裳有些湿。
她才意识道:嬴政在哭。
怀瑾内心有些触动,原来嬴政深情如许,她在这个时代见到过的痴情男子,仅有一个穆生师兄,为了一个穆鱼抛弃所有。
其他人或许也有过这种时候,但她没有见到过。这种深情,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怀瑾突然明白,原来这是爱情的动人之处。
她不知不觉的转过身去,将嬴政抱在怀里,嬴政紧紧搂着她,无声的哭泣。
静默了许久许久,嬴政放开她,异常冷静:“你先回去吧,叫老猎进来。”
“臣服侍陛下洗把脸换身衣服吧。”想必他不会想让其他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怀瑾低垂着眉眼。
嬴政轻轻嗯了一声,虚脱的瘫坐在地上。
怀瑾点亮桌边的一盏灯,去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然后端了一盆清水过来。轻轻把嬴政从地上拉起来,怀瑾动手脱掉他的外衣,单薄的里衣虽然有皱褶但还算干净,她把干净的衣服给嬴政套上,整理好腰带系好礼节,在下衣摆上拍了两下,把褶皱抚平。
怀瑾心道:天地良心,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别人穿衣服。
等衣服穿好,嬴政已经缓过来,自己动手洗了脸,他掬起水在脸上狠狠搓了两把。
“陪寡人待会吧。”嬴政重新躺会榻上。怀瑾束手立在一旁,嬴政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她一同躺下。
怀瑾也不觉得僭越,就躺下了。
“小时候在赵国当质子,没有钱买烛火,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嬴政放空的眼睛看着屋顶的房梁,怀瑾安静的听着。
他道:“现在长大了,有时候也会怕黑。我十五岁的时候荷儿从楚国嫁过来,新婚第一夜她问我,陛下为什么点这么多灯。我说,我不喜欢看不见的时候,荷儿拉着我的手说,看不见的时候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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