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叹了口气。君王一叹气,殿内的宫人头压得越发低了。
阳光安静的从纱窗里照进来,承明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内殿扶苏的长吁短叹,大概又遇到不认识的字了。
“想撼动李牧,从外面是没办法下手了。”怀瑾轻轻的说。
嬴政偏着头看着她,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温暖的玉一样,黑葡萄一样的黑眼珠盯着空中某一处,像在走神,只听她说:“世界上能杀李牧的,只有赵国的王。”
脑中千回百转,嬴政想明白过来:“你是说……”
怀瑾旋身跪在嬴政面前,坚定道:“臣自请入赵国,请陛下允许。”
嬴政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女孩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他:“五成把握。”
嬴政正欲说话,只见女孩弯唇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像狡黠的灵鹿一样,她轻快的说:“兵法中,有四成把握便可开战了,请陛下相信臣。”
近来的阳光都很好,又灿烂又暖和,她开着窗,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尉缭不甚雅观的盘腿坐在一边,看她一刻不停的收拾。
“我跟陛下说,希望和你一起去赵国,陛下拒绝了,他说是你的意思?”尉缭声音稳稳的想起,没有不悦也没有开心,只是平静的如后院的湖面一样,一年四季只有微风会带动一点点涟漪。
怀瑾笑道:“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去做。”
“好罢。”尉缭的声音中终于有了别的情绪,他对自己这个小友有些无可奈何。
看她收拾出来的包袱,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一些银钱和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一把贴身的宝剑。
尉缭看着窗户外面,问:“这次会走多久?”
她回答:“不知道。”顿了一下,她抬头笑笑:“别担心,我们总会再见的。”
彼此对视一眼,尽是理解。
这些年的相处,与甘罗、与尉缭,都是默契到一个眼神便能看到对方肠子里去的。
收拾好东西,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三封信递给尉缭,交代道:“第一封信,我走后三天你寄给夏福。若我半年未归,这两封信你替我交给陛下和扶苏。”
尉缭郑重接过放进袖中,微微笑道:“也没有我和阿罗的信?”
怀瑾冲他一笑,目色温和:“我们迟早会见面的一天,不需要这些。还有张景这孩子,麻烦你看顾了,若……”
尉缭不等她说完,忙点头:“你放心,我都知道。”
正说着,窗户外面出现一张脸,吓得她心脏多跳了一拍。见是张景,她摆了一副臭脸:“不好好干活,来这里干什么!”
张景咬了咬牙,道:“只不过听说你要出远门了,过来看看而已,现在秦国外面兵荒马乱,只盼你一出门就被人砍死才好。”
他像是泄愤似的,咬牙切齿说完这些就沉默下来。
怀瑾平静的看了他半晌,他也不甘示弱的瞪回来,她叮嘱道:“我虽然不在这里,你欠我的钱也是依然要还的,你在府里勤快点,别犯公子病,不然我叫老尉扣你工钱!”
“你!”张景气急,狠狠剜了她几眼,幽幽道:“你谁都不欺负,就喜欢欺负我。”
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委屈,怀瑾凶巴巴的表情一下挂不住,差点破功。幸好此时张景扭头走了,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嘀咕:“……简直是不安于室……”
这孩子,说人坏话不知道走远点在说吗?什么不安于室,成语都用不对。
怀瑾啼笑皆非,摇头笑起来。一回头,尉缭已经把包袱给她系好了,怀瑾忙上去:“先别系上,还有东西没放进去。”
尉缭又将袋子打开,只见怀瑾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来看,里面全是些瓶瓶罐罐。怀瑾将这些瓶罐一股脑全放进了包袱,又把几个小纸包分别藏在袖子里和腰间。
尉缭好奇,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阿罗配的各种毒药,什么含笑半步癫啦,高级蒙汗药啦……”全是些这个时代没有的狠辣毒药。
尉缭听名字觉得好笑,便道:“毒药便毒药吧,名字也稀奇古怪。”
“随便瞎叫的。”怀瑾笑了笑,将包袱背上。
府门口一辆红色鬃毛的大马正趾高气扬的尥蹶子,熊大和熊二在一旁伺候着,见他们出来,忙递上缰绳。
“红红可算能出去跑跑啦。”熊大笑嘻嘻的说。
怀瑾利落的骑上马,红红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笑道:“红红这一趟恐怕要吃苦了。”
“阿姮!”一声叫唤,府门口站的几人一齐回过头,却是穿着铠甲配着长剑的蒙恬。蒙恬小跑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幸好来得及时,不然你走了。”
“看你的样子,还在当职吧,竟然溜出来了,蒙大人这可不像你作风啊!”怀瑾坐在马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蒙恬脸一红,挠了挠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我没溜,正好巡逻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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