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和夏福带着她回到了家,思之和张良在那里侯了许久,眼见着快日落西山,才见到他们回来,怀瑾的神色还那么不对劲。
“怎么了?”张良沙哑的声音一响起,怀瑾似乎突然回了神,她满头是汗,看着他嗫嚅着:“我、我、我……我该死!”
张良本担心她,见她此时安然无恙,心早已放下大半。
可她此时面色苍白,汗珠如豆般滚落,身上还有些血迹,让他仍一颗心放不下,可问又问不出什么。
尉缭在一旁,看着沙哑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他解释道:“今日燕国使者在殿上行刺,是阿姮护的驾。”
张良不自觉的微皱眉头,看向尉缭。
尉缭只觉得面具下这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似的,他听到“韩念”说:“行刺?此等手段,看上去像是太子燕丹做的。”
尉缭多看了他两眼,觉得韩念有些洞若观火,赞道:“韩先生高见,荆轲正是如此回答的,行刺是死罪,陛下的怒火一起,燕国必不得存,他言明是燕太子指使,燕国便能轻易把此事绕过去。今日这刺客,倒真是……勇气可嘉。”
虽非同阵营,但此人是在叫人钦佩。
谁知韩念听到声音略微提高,嗓音似乎……也没有那么咿哑了,他道:“刺客是荆轲?”
尉缭微笑:“先生在燕国待过,想来是认识?”
谁知韩念只是看向怀瑾,目光隐忍,他听到韩念问怀瑾:“是你杀了他?”
“不是、不是?不是……”怀瑾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小弓箭,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弓箭远远扔开,鞋也不脱爬到竹席上,怕冷似的抱成一团。
尉缭觉得奇怪,不过见怀瑾神色心中倒有了几分猜想:“阿姮,你与荆轲……”
夏福白着脸,替她回答:“荆轲……原先叫庆卿,当年主子在稷下学宫时,他是主子的老师……”
不意是这样,尉缭一时有些惊愕。
想到她一路上的脸色,不由叹息起来,想劝慰却觉得此时不是时候,因为怀瑾眼睛只盯着韩念,一个劲的解释:“……隔得远……看不清……我不是那样……”
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最后捂着脸,闷声道:“那是他亲手给我做的弓,可我拿这把弓射死了他……”
“各为其主,他今天来这里便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不是你也还有别人。”张良叫思之打来热水,将帕子温热然后递过去,他想亲自替她擦一擦脸,可夏福和尉缭都在身侧,叫他亲近一下也不能。
怀瑾浑浑噩噩的擦了一下脸,渐渐镇定下来,心一定越发觉得悲凉,她闭上眼睛:“我杀过很多人,有仇的、没仇的、可恨的、无辜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杀了自己的老师,稷下学宫五年,庆先生一直对我很好,我……他……”
怀瑾似是支撑不住了,微微喘着,手撑在桌上,苦涩道:“庆先生一生过得凄苦……”
她想起庆卿的生平,难受得不行。
庆先生自小孤苦伶仃,背着血海深仇生活在齐国,小时候她在齐国读书时,几乎从没见过庆先生笑的模样。
他似乎总是孤身一人,心事重重。后来在燕国再见到他,感到他身上的愁绪已经不见了,她以为庆先生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却原来……
她扶着额,一滴眼泪落下,她无力的抬起手擦掉,然后将那把弓捡了起来,苦笑两声:“他最后是因我而死的。”
“不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死,与你没有关系,阿姮,你别多想。”尉缭在她面前坐下,温言劝慰。
怀瑾摇了摇头,难过道:“他为什么非要选这样一条路?”
张良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一朵云,风吹起他的衣袂,让他看上去有些遥远。
他眼里盛了浅浅的悲凉与敬佩,低声道:“士为知己者死,庆先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让他以命相托的,唯有他的知己,于他而言,这是最快活的收场。”
沙哑的嗓音,在风中飘散、回响,如同一首挽歌。
这一夜怀瑾睡的很不安稳,她想叫张良陪陪自己,可夏福和他共处一室,他不能轻易走开。
还是盖着冬日的厚棉被,她依然瑟瑟发抖。
辗转到半夜,她摸索着爬起来,披了件大氅走出去,堂屋里思之已然熟睡,堂屋的门却没有完全掩上。
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见廊下一黑影端坐着,惊得差点跳起来,再仔细一看,却是张良。
“你没睡?”怀瑾在他旁边坐下。
张良瞟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又不穿鞋!”
她用裙子把脚盖住,见桌上一副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篆。
她出来一打岔,张良就停下了笔,将她的脚抱在怀中捂着。
怀瑾看着桌上的文章入了神,是写给庆先生的祭文,字字恳切句句情真,且是以她的名义写的。
她难过的低语:“庆先生若在地底下收到这篇祭文,一看就知道是你代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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