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甘罗,一拱手:“先告辞了。”
一有外人在,甘罗端的一副神秘自重,面瘫脸再现,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杨端和一走,甘罗立即笑出声:“杨端和真是讨厌你讨厌到一定程度了。”
怀瑾揉了揉眉心:“有什么办法,我确实杀了他心上人,听说他一直未娶,他恨我也是应当。”
蓦地沉默下来,怀瑾看着地上那头血淋淋的獐子,唉声道:“阿罗,我杀了那么多人,将来会有报应吗?”
甘罗嗤笑:“恶人都是不怕报应的,看来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算什么坏人。”
“桓予情,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她依然记得当初那个女孩子柔软的双手,有些难过的看着日头,刚来咸阳为了站稳脚跟,她只能用最快的办法去达到目的,哪怕牺牲无辜人的性命。
她想起死在自己剑下的无数条性命,无端觉得阴冷,登时打了个寒颤。
甘罗怜悯又敬佩的看着她:“你无需自责,这个时代逼得你不得不杀人,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没有别的选择。”
怀瑾深以为然,绕过地上的獐子,和甘罗朝另外一边行去。
太阳落山前,他们统共只猎了三只兔子——这都是怀瑾打到的。
甘罗不擅武,弓箭更是没法看。
回到王账前,看见那里的草地上已经摆好宴席,猎物被放在中间,猎得最多最好的自然是嬴政。
众人围绕着猎物,兴奋的说笑着,怀瑾看到扶苏被一众子弟围在中间,小脸蛋因为亢奋变得红扑扑的。
扶苏头次上猎场,猎到了一头鹿,不过那头鹿身上有三支箭,怀瑾看着扶苏身旁的蒙恬和尉缭,忍不住偷笑起来。
天擦黑,篝火点起来,大家各自落座,一番载歌载舞到了月出时分,吃喝完便散了。
今天还有别的活动,怀瑾在席上只吃了三分饱。刚一撤席,她就和尉缭、甘罗、蒙恬、扶苏聚在了一起。说了一下地点,然后各自回去换衣服了。
帐篷里不见张良,怀瑾一下慌了神,忙冲出去问看守这一片的侍卫:“见到我帐篷中的侍从了吗?”
那士兵愣了一下,有些茫然。怀瑾急得面色都变了,正要呵斥时,旁边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夫人莫急,我只是出去打水了。”
见张良晃了晃手中的水囊,怀瑾如被扎破的气球,泄了气:“噢噢,是这样。”
说完狠狠剜了张良一眼,转身走进帐篷。
张良不慌不忙的跟上,一进去就见她正在脱外衣,衣服被她气冲冲的摔在地上,是在无声的发脾气。
张良把水囊放下,给她翻出一件裙子递过去:“今日猎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赌气坐在榻上,腮帮子咬的紧紧的。刚刚进来那一刻没有见到张良,她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时的慌乱无绰叫她简直失了神智。
张良在她脸颊上掐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冰凉,一下就抚平她的气闷。
她听到张良温润的声音说:“别气了,下次我不出去了,保证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他好言好语的温柔安慰着,怀瑾却一下默然。
她忽然想到,张良在这个小帐篷里独自待了一天了,只是出去走了一下而已,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一个贵族公子,今日也本该挽弓拉箭,在猎场上驰骋;他还该站在高处,笑谈天下事,指点江山;可他如今只能待在自己身边,扮成一个随从,自己还气他出去打水……
见怀瑾神思恍惚,张良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双含着氤氲情意的眼睛像是要沁出蜜来。他的一举一动皆轻柔优雅,彰显着他的教养,他说:“做你的随从守着你,是我这些年过得最轻松的日子。”
怀瑾更加郁闷:“那你从小到大是过得有多惨!”
“是有些惨,不过幸好遇见你了。”张良微微有些出神,他做孩子时就与各色权贵交际,不得不和那些人周旋,那是一个看不见刀剑的战场,是他自小就面对的。
他的出身注定他背负着这些东西,逃不掉挣不开。
正想着,她忽然展开笑颜凑过来,搂着自己的脖子,她的脸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温软的开口:“你运气好,遇到我,我肯定不让你过那么惨。”
张良笑开:“那为夫就在此谢过夫人了。”
怀瑾嗔笑:“嘻嘻嘻,不贫了,赶紧穿衣服去烤肉!”
忽又想起乐事,她凑到张良耳朵边:“吃完烤肉,可以去小树林……”
她说得暧昧,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张良低头亲了她一下,然后给她换上了衣服。
出了帐篷,怀瑾带着他绕过帐篷群,往左边的草地走去,走了一炷香,远远有一个湖泛着粼粼波光。湖边的树下约摸七八个身影,还没走近就听到了笑声。
“她来了!”甘罗吹了一声口哨,大家一齐望过去,看见怀瑾一席蓝色曲裾裙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如影子一般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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