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便抱着皮褥在她整理出来的空地上坐下,问道:“他招惹你了?”
“这人说话就听着讨人厌。”怀瑾这么说,那个桑成给她的感觉十分朦胧,与她说话每句话都像是别有深意一样,让她浑身不自在。
“那位小公子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韩信说着把前天没看完的书又拿起来,想趁着天黑之前再读几行字。
怀瑾坐在铺盖上,被子虽老旧,但却无异味,她闷笑一声:“我表弟在会稽,他……被我舅舅押在家里读书写字呢。”
韩信一边看书一边分心与她说话:“你这次要去哪里呢?”
“我去三川郡,帮人送个东西。”怀瑾说,外面天色有些暗了,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就天黑了吧。
怀瑾躺下,枕着韩信的枕头,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咦了一声,八卦似的坐起来看着韩信:“你的枕头被女人睡过?”
韩信抬眼,漆黑的眸子里有一丝柔和:“枕头前日被香草洗过。”
“香草是谁?”怀瑾好奇的问道,她光是知道韩信会很打仗,却并不知韩信的老婆是谁,莫非就是这位叫香草的姑娘?
一提起香草,韩信的阴郁像是散了不少,他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
原来是青梅竹马,怀瑾暧昧的笑了两声,复又躺下。
天马上就黑了,她听见韩信把书放了起来,她问:“怎么不把灯点上继续看?”
等了一会儿,韩信才回答:“家中买不起灯。”
……怀瑾倒忘了,蜡油似乎也有点贵,许多百姓家都用不起。
但这会儿实在太早了,她也睡不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韩信聊着天:“你父母呢?”
“死了。”这回韩信倒是立马就回答她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怀瑾又问:“那你是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吗?家中也没有亲戚了?”
“全都死了。”韩信说话总是直接又简短。
怀瑾觉得自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便主动说:“我父母也死了,我十岁的时候就在外面流浪了,不过我比你稍微好一点,一直有一个人跟着照顾我。”
“是你的亲戚?”韩信不喜多话,不过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这人是贵族又赏识他,且还帮过他。
因而怀瑾与他闲聊,他也试着回话,不过他不大会说话。淮阴的人都觉得他讨嫌,不知今天会不会聊得不高兴。
“是我的亲人,不过他前些时日去世了。”
韩信觉得她语气里有些滞缓,是不是聊到对方不开心的地方了?韩信有些惴惴,香草说得对,他确实生了一张笨嘴。
沉默了一会儿,月亮挂上半空,室内有了清冷的月光。
怀瑾又真心实意的发问:“你为何不去做点生意?或者去种种地?我看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大喜欢你。”
那边韩信安静了一会儿,怀瑾又解释:“你别多心,我并不是觉得你游手好闲,只是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
静默须臾,韩信说:“这里的人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自小要靠他们养活,却又不肯听他们的意见去种地养活自己,所以他们觉得我活该受饿受穷,因此人人讨厌我。”
怀瑾呆了一下,是啊,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吃闲饭又不干事的人。
韩信看着也不像一个懒货,怎么就不肯去干活?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都不会饿死的。
“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韩信接着说,他的语气忽然有了冷意:“他们一边怒骂我嫌弃我还要一边养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对啊!为什么啊?这些人也没什么义务要养他啊。
怀瑾意识到韩信是在等她续下去,她连忙问出声:“为什么?”
韩信说:“这是他们应该的。”
怀瑾想起,上次在桥上,他也说过这句话。
呆了一下,怀瑾问:“为什么?”
可这次韩信却没有再回答她,怀瑾看着窗外出了一回神,又把包袱里的书摸了一遍,然后把包袱当枕头枕着,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怀瑾浑身都有些浮肿,大约是一路上骑快马她的身体已经不能适应了。
伸了个懒腰,她看到另外一边韩信睡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而她的枕边,有一小束鲜花。
怀瑾愣了一下,摇头失笑,她把花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还有新鲜的露珠,似乎是刚采的。
想着韩信沉默寡言的性格,她心道,这人居然还挺有心。
不过此时韩信似乎是出去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门口放着一个盛水的陶盆。
就着冷水洗了一把脸,韩念从外面回来了,他手里端了一个大木碗,里面是一大碗粥,不知又是去谁家要来的。
“你脸色很不好。”喝粥时韩信这么告诉她的。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怀瑾笑了一下,然后拿起那束花晃了晃:“多谢你的花,很可爱,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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