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急促,雾气冰凉,细雨落于松木上的声音被无限拉长。
他快速坠落,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害怕,一切都离他远去。
伴随着一道响声,他落到底了……
细雨下到后半夜,方才停歇。
沈泽兰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湿润泥泞内,他费力动了动手指,意识逐渐回笼,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死。
莫非他是什么绝世祸害?所以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死不了。
他剧烈咳嗽几声,睁开眼睛,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全身骨头完好,仅仅有些皮外伤。
真是奇怪。
此刻已经天亮,由于失去意识,昨夜他并未感觉到多少寒气带来的痛苦。
白日,百眼鬼崖内的雾气散了,沈泽兰观察四周,乱石嶙峋,树木葱茏,瞧起来不像有百眼鬼的凶险之地。
或许是刚下了场雨的缘故,崖底极冷,呼吸间,带着浅浅的白雾。
沈泽兰习惯寒冷,崖底这点冷意对他不算什么。
低下头,目光触及左手手背上,乱石刮出的伤口,压抑不住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伸出右手,按住伤口,往下碾,微软痛感从伤口蔓延开,鲜红血液浸透指尖,蔓延到修剪整齐的指甲内。
他看着血液,总算平静了。
他松开手,没有理会伤口,慢慢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寒气乱窜一夜后,全身筋骨都不舒服,像被拉扯到极致的线。
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一炷香就会散了。
沈泽兰今日不想等一炷香,也不想探究自己为何没摔死,踩过乱石,来到一棵枝繁叶茂,挂着数根粗壮如乌梢蛇大小的藤蔓树下
试着扯了扯,很结实。
他正欲挑选一根离地不高、流畅漂亮的藤蔓,湛蓝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火光。
火光染红一片天,如同坠落的流星,径直朝此处落来。
“轰——”一声巨响,火光砸在地面,掀起狂风。
伴随着狂风,数粒灼热的火星子飞溅而出,点燃火光周围绿得发黑的树木,一股草木烧灼的清香弥漫开来。
沈泽兰衣袂翻飞,脖颈也溅上火星子。天生体寒,火焰并不能灼烧他,抬手拂去火星子,沈泽兰蹙起眉,朝火光走去。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火光这时已经熄灭了,连带着树木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周围泥土被烧得焦黑。
沈泽兰站在坑边,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他往坑里看,坑里有个高大挺拔的青年。
青年气质非凡,英俊硬朗,头发用莲花冠束起,着一身黑色圆领衣袍,袍上大面积织金提花飞龙纹。腰系同色皮革带,革带款式复杂,缀着闪亮的金属装饰,悬着一块破碎的双鱼玉佩,衣袖用护腕绑了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正道修士。
或许是哪家的少爷,又或许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沈泽兰发现对方满身是血,胸口三道狰狞的伤痕,左眼有道划痕,正不断流血,他胸膛没有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修仙界死个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偶尔那条天女河还会送来泡得鼓鼓囊囊的尸体。
跳这个动作对于沈泽兰算是剧烈运动了,他顺着坑缘,滑了下去,抬手一探脖颈脉搏。
人还活着。
带着一身重伤,从高空摔下来还没死,要么百眼鬼崖“邪门”,要么身带等级最高的护身灵符。
沈泽兰更加偏向百眼鬼崖“邪门”,他跳崖也没有摔死。
不过他很快就要死了。
为数不多的善良赶着去投胎,先身体一步去了。
所以,沈泽兰收回手,站起身,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自求多福。
如果死了,日后就是邻居了,可以飘在自己尸骨上,一起唠嗑。
他打算继续自己的计划。
坑有点深,爬不出去 。
后悔滑下来了,他运转灵力,正要跃上去,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坑里,扑了满脸烧焦的泥。
沈泽兰:“……”
沈泽兰狼狈地抬起头,额前碎发都耷拉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太重了,他浑身骨头都摔得痛,嗓子发痒,忍不住蹙起眉头,低头咳嗽,粘了泥土的睫毛微微颤抖。
咳了一会,方才缓过来,扭身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并没有醒,出于求生欲,伸出手臂,像只铁钳,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沈泽兰只会自求多福,他摸去脸上的泥,垂下手,去扳青年的手。
青年应是个常年使刀的刀修,手掌宽大干燥,掌心和手指部分有茧,又厚又重,粗糙至极。
沈泽兰最讨厌刀修。
或许是修刀道需要过人的自信,他所见的刀修个个狂傲自大,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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