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开霁盯着那树看了好几眼,始终没能确定,问冯浩然:“原先这块儿有这棵树吗?”
冯浩然木着脸摇头,“好像……”
诡异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但是没关系,当诡异成为了一种习惯,接受就成为了一种日常。
言开霁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接受,接受毫无意义的规矩框架,接受拿刀抹平棱角,接受生活就该低着头,就该按照家里的安排做一个泯于人海的寻常人。
当然,他不愿意,他觉得自己就该天生特别,年纪轻轻和暮气沉沉明明就应该是一对反义词,他才二十岁,明明是最该张扬的年纪,怎么就非要像老头子一样按部就班的过呢?
他一直觉得,那些所谓“成年人的世界本该如此”,都是人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人不应该被限制在一种活法之下。
甚至当他发现,生活了三年的校园突然变成了一场大逃杀恐怖片,他竟然有一种“生活确实该多点刺激了”的感觉。
但何初谦的事情让他开始反思起来,也许这场恐怖片的背后,藏着更多等待他们思考的东西。
“这么着,我帮你先上去,你到那头接应我。”言开霁望着眼前高大的树干,压低了声音。
俩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鸡蛋追上来,这才把校训板放在地上,先帮着磨磨蹭蹭的冯浩然上了墙头。
冯浩然体格子大,言开霁边骂边把他送了上去,刚喘口气揉了揉肩膀,忽然听见那头“哎呦卧槽”一声叫!
“怎么了!”
没等那头回答,言开霁已经抓起地上的校训板顺着墙头扔过去,随即蹬过旁边一个石墩子,两步跃上了墙头。
自己翻墙这事儿他就干得多了,但他头一回翻幼儿园的墙,此刻熟练的骑在墙上,看清了下面的场景——
谢潮生和宋雨至一左一右,把地上的冯浩然夹在中间,仨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
稍微远点的地方,鸡蛋人们还围在门口,茫然地挤在一起,像一群真的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
言开霁的声音发干,不得不吞口唾沫润了一下,“你们怎么进来的?”
谢潮生回手一指,只见离鸡蛋人五六米的地方,就是低栅栏的尽头,“迈进来挺快的,他们进不来。”
可能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能相信这个解释。
言开霁发现,一旦接受他俩不是正常人这个设定,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就都可以用这个设定来解释了。
谢潮生站在墙下,仰头看着他:“要跳下来吗?我接着你。”
言开霁立刻觉得自己高大的形象受到了质疑,摆摆手:“放心,爬树翻墙是我特长,不是我胡说,高考要是考这个,我上清北都不是梦。”
他拍拍身下的墙。
“来,看好了,哥哥给你表演一个爬大树。”
旁边就是那棵多出来的大树,它也是棵槐树,言开霁攀住一根粗壮的树干,轻巧地跃上了主干。
变故就在他马上要跳下来的那一刻发生了。
谢潮生身后单手运转,周围忽然一阵无名风起,树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树叶哗啦哗啦往下落,簌簌铺了满地,言开霁正借力攀过一根不太稳的枝干,那根枝“咔嚓”一声就在他头顶断裂了下来。
言开霁慌忙一脚蹬在树干上,准备直接跳下来,不想就在他双脚即将落地的一刻,周身一软,只觉得身体硬生生在空中改了个方向,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树上槐花不断下落,他就这么抬起头,和谢潮生四目相对间,猝然有种昨夜恐怖片照进现实的感觉。
只见谢潮生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他眼睛都快闭上了,额头忽然擦过某样温热的东西,他激灵下猛地睁大眼睛,谢潮生指尖沾着一朵槐花,脸上仍旧毫无表情。
“有花沾在你脸上了。”他轻声说。
言开霁刷地回过神来,他立刻后退两步站直了,隐约间他看见谢潮生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但当他站稳抬头再看时,那个笑已经消失了,干净得就像从未来过。
只有冯浩然在旁边大喊大叫:“妈呀!就剩五分钟了!下回咱得早点!”
还剩五分钟放学,幼儿园静谧无声,安静得像从来没有孩子在这里,只有一群鸡蛋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槐花还在往下落着,打着旋儿往屋子门口飘,牛顿看了都要重新定义他的物理原理。
言开霁拽着冯浩然走到门口,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正八经儿地进学校的幼儿园,惊讶地发现,这幼儿园的装修走的还是复古风,门框上镶着彩色琉璃玻璃,乍一看好像穿越回了上个世纪。
学校的幼儿园是这两年新建的,新校区投入使用统共也没几年,一切都从新,没想到幼儿园反倒走起了老调子。
走廊的装修也很老式,黄色的墙壁让他一时间有种重回童年的怀旧感,往里走了几步,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从另一头传来。
是一个小女孩在哭,声音呜呜咽咽,揪得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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