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破舟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行绛口中溢出血,在大厦将倾之时化为人形,扑上前扶住将要倒下的萧行绛。
众人错愕,旋即有人高呼:“他伤了仙尊!”
“临死也不安分!”
“死不足惜!”
晏破舟跪坐在地,抱着萧行绛,在一片嘈杂的愤怒声讨中抬眸,只见众仙手中法器金光毕现,无数寒光破空杀向晏破舟,蛟龙的红瞳莹亮骇人,下一刻千万杀意铮然撞上蛟龙结界,旋即炸裂开,带起气浪令众仙后退数步。
浑黑的结界阻隔了外边一切,灵力与妖气砸在结界上发出闷响,结界外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
“为什么”晏破舟有些语无伦次,最终泪声问:“为什么要挡?”
“舟舟,”萧行绛曲指抚上晏破舟的侧颊,尽管口中鲜血翻涌,还是哑声说:“别怕。”
众生皆道蛟龙作恶多端,竟妄图与天道抗衡,但萧行绛知道,晏破舟暴起的狠戾是他恐惧的表现,就像数千年前他露出稚嫩的爪牙,恐吓着想要靠近的自己同样。
“我不要你挡。”晏破舟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抱紧了萧行绛,想要像萧行绛那般拿出一些龙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安抚他的伤痛,却发现自己除了魔息什么都没有,他徒劳地擦着萧行绛衣袍上的血,却没有擦掉,反而晕开一片。
结界外天雷翻滚,天道发现晏破舟没死,浓云中又开始下一次蓄力,在晏破舟没死之前,天道雷劫只会一次比一次强。
晏破舟劳而无功,终于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不要你死,天道找的是我,他们要杀的也是我”
“不会死,”萧行绛轻轻压在他后颈,微微仰头吻上他的唇,晏破舟在萧行绛口中尝到熟悉的血味,听他说:
“我有办法。”
“没有能逃脱天道的东西,”晏破舟也明白,颤声说:“我必须死。”
结界外嘈杂声渐歇,天际沉云黑中泛紫,众生屏气凝神,期盼着即将到来的第二道雷劫。
“没有人让你必须死。”萧行绛脱开晏破舟的手,撑身坐起,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说:“我也舍不得你死。”
“可是”晏破舟话至一半,结界外忽而天光大量,晏破舟知道这不是晴空,而是九天正道,他的手掌习惯性地覆上后颈,却发现脊背平滑,没有龙脊崎岖的剑身。
他晃神一瞬,萧行绛手中红带在这须臾覆上晏破舟的眼,雷声轰鸣中一道温和的声音落入晏破舟的耳:
“听话。”
下一刻凤鸣陡起,紧接着万物阒然。
晏破舟惊醒,发现周遭黑暗静谧,暗长的深渊中温暖潮湿,是他喜欢的地方。
他伸手覆上后颈,那里果然什么也没有。
方才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又似时光倒流,唯一缺的是那把剖开他背脊取出的龙脊剑。
其实没有龙脊挺舒服的,毕竟取出的骨头重新塞进身体总会有不适,但他始终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直到外边传来轻微的响动,龙吟陡起,黑暗中的蛟龙咆哮着窜出龙渊,顷刻间将来者压倒在地。
萧行绛被他压在身下,一言不发地瞧着晏破舟。
晏破舟亮起的龙瞳旋即暗淡,抱住了他。
“你终于来了。”
“怎么,我不是日日过来么?”萧行绛伸手捞着他的腰,坐起身。
晏破舟两条长腿盘在萧行绛腰间,闻言定定地看着他。
他们身后是一口开阔的湖,湖面平波,倒映着苍穹下斑斓的星子,这是混沌境。
萧行绛不会日日来混沌境。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萧行绛问他。
晏破舟抱住他的颈子,蹭着他的侧颊,可一双龙瞳却微微亮起。
萧行绛揽着他,抚着他的背脊,似是看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确实是这样,晏破舟想,若当年他没有剖开自己取出脊骨,日后便不会有那柄纵横魔界的龙脊剑,也不会有那个六界忌惮的魔尊。
自然不会有那个六界罪人,便是天道也未可知。
可方才分明是萧行绛替他挡了那一道。
真是场荒诞离奇的美梦。
晏破舟醒了过来,萧行绛将那些记忆还给他的时候,同时告诉了他复生阵的来龙去脉,他记得山间的草屋,他以为那是最好,直到看见萧行绛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萧行绛以为的“极好”,不是一件事情,也不是一处地方,而是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想要自己能够替晏破舟承受一切,于是梦中便是这样,他想晏破舟不曾经历抽骨之痛,于是晏破舟在这场梦中便找不到自己的剑,他还想日日在混沌境中陪着晏破舟,所以才有了所谓的“日日都来”。
说来说去,还是晏破舟。
这是一场摆脱束缚的猖狂大梦,又是一曲互诉衷肠的绝妙恋歌。
晏破舟看着萧行绛身上不断流失的灵力,差一点就想永远沉浸在这个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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