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生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刚要往嘴里送,看到伯父伯母两人直直盯着他的眼神,忽然顿住了。
伯母催促道:“生生你快吃呀!这面要再坨了,我可不帮你吃啊!”
沈妄生道:“……听说吃长寿面不能咬断。咬断了会怎么样?”
两人一愣,都笑了。
伯母笑得前仰后合:“当然不会怎么样。面条那么长,怎么可能不咬断?随便你怎么吃,都是大吉!”
“哦。”沈妄生点点头,把面条送进口中。
他咽下一口面,露出一个热泪盈眶的微笑:“真好吃。”
伯母笑道:“真这么好吃?看把孩子馋的。”
汤汁鲜甜,蛋液滑嫩,面条细腻。
确实很好吃。
沈妄生像第一次见面时喝那碗火腿野鸭汤一样吃得唏哩呼噜,伯父伯母则笑盈盈地看着他,也开始吃另外几盘菜。
沈妄生抱着一种吃最后的晚餐的心态吃完了一整碗面,才餍足地停下。
他想,这大概是最好吃的长寿面了。
毕竟他以前,从来没吃过长寿面。
几人说说笑笑吃完了一顿晚饭,伯父伯母又拉着他聊了会儿天,才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两人也离开了。
他们一走,沈妄生扶着院子里的墙,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原来,这一晚还没准备动手。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月光发愣。
沈妄生忽然觉得很疲惫。
其实他已经逃累了,不想再活了。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死去,如果可以,不要死在不知愁手里——因为他肯定不会让他舒舒服服地死去。
但是,如果他没得选择……
他双腿屈起,把头埋在手臂间蜷缩起来,像一只失去了母兽的小兽,孤独地蜷缩在野地里。
他想,自己的命本就是伯父伯母拣回来的。
如果他们是要拿自己去跟不知愁交换点什么,就让他们换呗。
他这条贱命到了尽头,原来还能有点用。
夜深了,清凉如水的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光彩莹莹。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远远传来隐约的哭声。
沈妄生站起来,皱着眉凑近院墙。
是伯母的声音。
她怎么深夜在哭?
沈妄生莫名觉得心像被揪住一样喘不过气,他悄悄出了院门,远远地看见伯母蹲在远处的墙边,在烧纸钱。
伯父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
沈妄生站在黑暗深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燃烧的纸钱在暗淡的火焰中飘飞起来,飞入无尽的黑夜,仿佛火焰的蝴蝶。
伯母靠在伯父的肩头低低地抽泣着,在反复念叨一个名字。
“阿晏……我的阿晏……”
她哭得那样哀切。
好像在呼唤,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黑白(1更)
伯父把伯母扶起来,给她披了件衣服。
沈妄生远远看着,觉得伯母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这样的她……不像是平时那样总是笑意盈盈的开朗模样,却像是困在一段难以走出的伤心事中。
忽然间,伯父抬起眼,远远地看到了他。
他随即错开目光,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搂着伯母慢慢地扶她进了屋。
墙角的火堆熄灭了,最后一丝火星也飘飘摇摇地消失在夜空里。
外面的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沈妄生却预感到什么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伯父一个人出来了。
他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一贯温文尔雅,气质沉稳。
可在这个满月的夜晚,沈妄生却看到他脚步有几分蹒跚,泄露出一丝疲惫的老态。
他走到沈妄生旁边,低声道:“明天早上,小静就会忘记今晚的事情,也想请你也不要和她提起。”
小静是他对伯母的称呼。
沈妄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伯父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原本有个孩子的,生日就是六月十五。”
沈妄生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说生日时随口胡诌,是在七月半以外随便挑了一个。说个七月十四或者七月初七不好吗,怎么偏偏就说了六月十五?
“小静生他那天,我们住的那个镇子出事了。她那晚难产,孩子最后没保住。我们连夜匆忙逃离,她也没能休养好,之后就落下了病根,没法再要孩子了。”
伯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沈妄生,目光落在黑夜的远处。
沈妄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
伯父低声道:“……小静总觉得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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