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鬼影似乎停留在了悬崖上,没有再跟进山谷。
这些鬼影到底是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舟向月没有想出结论,暂时先把这个疑问放到心底。
这天下午,老师在课上说,他们已经快要到大圆满礼,可以开始用五彩羊的颜料了。
因为这时学生们已经开始自己搭配图案与色彩,不再完全照本宣科地临摹,老师也对颜色进行了更详细的讲解。
“白色是最干净纯粹的颜色,代表纯洁、平静与善良。”
“黄色象征着光明、希望与丰收。”
“绿色代表富裕、生命与和谐。”
“蓝色象征着智慧、慈悲与无穷。”
“红色则代表着权柄、凶恶、血腥与震慑。”
别人都在专注地听讲,只有舟向月忍不住一次次往教室的窗外瞥。
没办法,不是他想开小差,实在是……外面的景象太吸引人注意了。
之前在草甸上看到的那些晦暗鬼影,此时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站在窗户外面的不远处,黑洞洞的眼窝里投出冷漠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里面的学徒们。
就像是橱窗里站满的塑料模特,又像是密密麻麻的人形墓碑。
外面日光灿烂,鬼影却依然是那种晦暗无色的模样,无声无息的站在窗外看着他们。
然而,除了舟向月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些鬼影一样,没有人往外看。
老师讲完了五种基本色彩的内涵,就开始教他们描金的画法。
“在五个基本颜色之外,金色是最珍贵特殊的颜色,要在上色、勾线完成之后再单独描金,赋予般若绘独特的光泽与灵性。”
“大家记住,五彩羊的颜料十分稀有,一定要节约使用。至于金色颜料,希望你们能首先尝试自己去找。”
学徒们的脸上出现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祝清举手问道:“老师,金色颜料要怎么找呢?”
老师笑了笑,“般若绘需要的是大家的虔诚与修行,只要有一颗炽热的心,就一定能找到金色的颜料。”
学徒们依然似懂非懂,但老师似乎不打算再进一步解释了,笑一笑让他们自己练习。
窗外站着密密麻麻的黑影,下课后依然一动不动。
因为他们黑洞洞的眼窝里都没有眼珠,所以舟向月也看不出来他们的目光是不是在随着教室里这些人的移动而移动。
他们只是挤满了每一个能够看见教室里的窗户缝隙,仿佛只是为了扒在那里看里面。
与此同时,老师和孩子们都神色自然地进进出出,行走间穿过那些鬼影的身体,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舟向月也装作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出去转了一下。
近距离观察,他发现这些鬼影的双手双脚上都带着锁链与镣铐。
这些锁链镣铐的样式有些眼熟,他一下就想起来了——刚进入曼陀宫不久时,他们救下那个少女奴隶梅朵时,她和她旁边那几具尸体的身上就戴着这样的镣铐。
这么说,这些鬼影都是曼陀宫里死去的奴隶?
不过,曼陀宫有几百年历史,按照舟向月进来时看到的里面的种种酷刑,死掉的奴隶应该不止教室外挤的这些吧。
他们从山谷悬崖边的草甸那边过来,然后专门来到般若画院,挤在教室外看他们上课。
舟向月想,难道是这些奴隶生前也想做般若师?
就像是小时候的沈妄生坐在悬崖上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孩子们被父母接走,或许这些奴隶也曾眼巴巴地看着这些贵族孩子们学习般若绘,那是他们求而不得的宝贵机会。
这天晚上,他又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去了格桑和钩吻看花的那片草甸。
草甸上依然花开如海,繁星满天,一片优美祥和,鬼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都跑去山谷里了?
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去山谷里,还专门要去般若画院呢。
舟向月带着新的疑问离开了草甸,没忘记重新掐了一朵漂亮的小花。
上午摘的那一朵花已经枯萎了,他要摘这朵新鲜的回去插在郁归尘头上。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小郁归尘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桌子上还摊开着一张画到一半的画。
看到这一幕,舟向月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愧疚感,心想自己压榨童工是不是压榨得有点太厉害了?
他把小花插在郁归尘的鬓边,很是自得地欣赏了片刻,又看向那幅画。
画的是无邪君的神像,线条流畅而干净,似乎一笔都没有修改过。
只是他那身长袍却不是红色,而是给涂成了白色。
舟向月心想,郁归尘这么认真的人,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也太不走心了。
他曾经是喜欢穿白色衣服,但成为邪神之后,红色长袍就是他的标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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