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外几只沉船都不一样,祭船通体都是白色的,但船舱很深。
但一爬进船舱,舟向月的脚立刻陷入了一片仿佛流沙一样的珍珠中,他没有防备地一滑,立刻被耀眼的光芒晃了一下眼。
只见祭船舱内的洁白甲板上,是堆积如山的珍珠和宝石,几乎能把他半个身子埋在里面。
仿佛珍珠汇聚成海,色彩斑斓的珠宝璀璨夺目、熠熠生辉,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这些光华灿烂的珠宝却在另一个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面前相形见绌——
珍珠之河的尽头,有一道从上至下贯穿整只祭船的透明水幕,就像一道凝固的瀑布一样悬挂在船身中间,里面蜷缩着一个洁白的躯体。
仿佛是一口竖着的水晶棺材,里面是安详沉睡的睡美人。
鲛人少年蜷起身体,抱着自己那条流光溢彩的银白色鱼尾,额头微微抵在尾巴上。
银白如缎的长发在水中散开,闭阖的眼睑上睫毛如落雪。莹白透光仿佛冰雕的皮肤上,一片片半透明的鱼鳞纤毫毕现,晶莹剔透。
这一幕有一种超乎凡尘的脆弱美丽,仿佛天地钟灵毓秀的造物在沉睡的一刻凝结成冰,延长成永恒。
在那道水幕前,堆成的小山的珠宝让出了一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路。
“去吧,孩子,”陈庆有拍了拍带来的孩子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
一步,两步。
他看着这个孩子走上那条白色的路,踏着如河流一般流淌的珍珠宝石一步步走过去。
他微微仰头,目光始终专注地看着水幕中沉睡的河神。
看着看着,陈庆有忽然眉心一跳,觉得这一幕看起来怎么这么怪异——
明明是瘦骨伶仃的孩子走向高高在上的神,是虔诚与怜悯,祈求与救赎。
但此刻的神闭着眼,脆弱得像一块初春的冰;而孩子望向他的目光中没有虔诚,也没有祈求。
陈庆有几乎无法以语言描述那种目光。
那种目光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眼中?
更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走向神的人身上……
那么平静,甚至近乎悲悯……
仿佛他才是那个神,正垂下眼看向跪在自己脚下许愿的可怜造物。
陈庆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嘴巴张了张想要出声,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咒语噤声。
就在这一刻,满地的珍珠宝石忽然光华流转,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
水幕中死去已久的鲛人尸骨,竟睁开了眼睛。
那双银瞳闪烁着星辉,仿佛夏夜星空下的湖,带着盈盈泪光落在舟向月的眼底。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鲛人死前无数飘洒的记忆和画面如星河斗转倾泻,洋洋洒洒地弥漫开来。
……他不叫河神,不叫湖仙,也不叫鲛人。
他是有名字的。
他叫白澜。
他在哭。
悲欢
怦怦,怦怦。
陈思儿站在河神庙墙角的阴影之中,心脏怦怦直跳,捏紧了手中的匕首。
今夜,她是来杀人的。
她要杀了那个害死她姐姐的邪祟。
原本邪祟的真面目已经暴露,陈思儿还以为村里人一定会杀了它。
没想到,他们居然商量着要把它放回去——就因为它能给叶枯乡带来珍珠!
后来似乎是村长发了话,不知怎么的,他们又改变主意把他留了下来,一直养在河神庙里。
他们说,它活着可以给叶枯乡带来更多的财富。
可他们仿佛全然忘记了,它害死了叶枯乡那么多的女孩子。
那些年沉进水里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陈思儿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姐姐灿烂的笑容。
她难以想象那么活泼又勇敢的姐姐,是怎样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沉进水里。
在那么冰冷的河底,她临死前的那一刻该有多么痛,多么害怕……
陈思儿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银白月亮,深吸一口气,贴着墙根的阴影走进了神庙里。
里面的神殿还有隐约的火光和人影,前后几扇门都紧闭着。
陈思儿之前就来摸过几次情况,知道大人们把神庙看得很严,没人在的时候,门一定是会锁的。
但她找到了漏洞——有一扇窗户的插销这两天坏了。
陈思儿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这鲛人胸前怎么好像少了一片鳞?还留了疤,明明别的鳞都能长回来。”
“关你屁事。你还是多想想如果明天他哭的珍珠成色还是这么差,该怎么跟村里人交差吧。他娘的,比石头还不值钱!”
哗啦——
仿佛小石子从盆里倒出来洒落一地的声音。
“娘的,废物!你不是神吗?装神弄鬼的时候可厉害,怎么现在连珍珠都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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