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那么怕痛的。
他的小狐狸擦破一点皮,就会眼泪汪汪地拱到他怀里给他看。
在凌云塔里受罚的时候,他总是哭天抢地,每每吓得白晏安坐立不安,来看是不是要打出了人命。
郁归尘知道舟向月人前人后从来都是两副面孔,他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的那些伤痛,不知有多少是真的伤痛,又有多少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
但如果真的不痛,又何须博取别人的同情……
郁归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舟向月那只捂住心口的手。
然而他碰不到,手在碰到的那一刻就像穿过了幻影。
……他不属于这里。
他只是从千年之后回到这一刻的虚影,所窥见的不是未来,而是早已发生过的过去。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在这时,舟向月把笔放到一边,好像写完了。
他没有去细看自己写下的诡异字符,伸手三两下把写满了血字的简牍拢到一处,又拿开捂住心口的手,手中赫然是一块沾了血迹的布。
他把布条往旁边的烛火上一盖,随手烧了。
他脸上的神色无比淡漠,似乎心口上被捅了一刀的不是他,写满片片白骨所用的墨,不是他的血。
舟向月站起身,吹熄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静默的黑暗。
唯有片片白骨上的符文,依然在黑暗中散发着明明灭灭的血光。
舟向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嘴里塞着布条,扔在一个堆满干草的车厢里。
他能听见牛蹄嘚嘚的声响,车厢随之颠簸震动。
这个身体好像是被喂了什么药,手软脚软,没有一点力气。
前面有人在边嗑瓜子边唠嗑:“元哥,这一单的货够漂亮,那边该满意了吧?”
“确实水灵。真可惜,那边专门要求了必须要童子身的,不然咱高低得试试滋味。”
“忍着吧元哥!谁叫他们给的多呢?”
舟向月:“……?”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是郁归尘的梦吗?
他在白澜的魇境中进入郁归尘的梦境之后,就发现这里一重一重梦境交织错杂,就像是诡谲无比的迷宫,就连他也差点迷失在里面。
舟向月不由得惊叹。
好家伙,不愧是郁耳朵,做个梦都这么有杀伤力!
在梦境极不稳定的时候,哪怕身为别人看不见的虚影,也可能会在波动的梦魇乱流里受伤。
所以,舟向月很是小心,稳扎稳打,最后终于让他逮到了那个在梦里迷路的十四岁的郁燃。
——小朋友,醒醒,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好不容易在破碎的梦境里唤醒了郁归尘,他原本以为一切应该结束了,郁归尘应该很快就能够醒来,他要做的就是在他清醒之前赶紧撤退。
结果不知为什么,明明郁归尘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梦境却再次重启。
这次重启,舟向月感觉自己原本轻盈得不存在的身躯突然一沉,竟然有了与梦境互动的实体,成了梦境的一部分。
而且看起来还处境非常不妙。
听起来,他好像是被人拐了,而且还即将要被卖到一个会买漂亮少年的地方——什么地方还要要求这个少年是童子身?
等到牛车在夜幕中停下来,有人把他从牛车上搬了下去,像卸货一样放在地上被人翻来看去的时候……
……哦吼。
舟向月看着面前阁楼里花里胡哨的装扮,嗅一嗅里面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心里的猜想成了真。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卖进青楼。
尤其是,这一幕还出现在郁归尘的梦里。
这实在是由不得他不多想——真的假的,原来你是这样的郁耳朵?!
你竟然还会梦到这玩意!
“十七岁?”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阁楼里传来,有点不耐烦,“年纪大了。”
那个元哥陪着笑:“等等,周老板,您先来看看货再说嘛,不骗您,真是极品……”
那女人被元哥引着走上前来,立刻有人把舟向月拽起来,像给买家展示咸鱼似的左右晃了晃。
舟向月就像一条真正的咸鱼一样任他晃。
他被抬起头的那一刻,周老板眼中现出一丝惊艳神色。
但她随即就恢复了淡然的神情,慢悠悠道:“脸倒是还过得去,只是您也知道,我们不仅仅看脸的。苗儿要从小养,年纪大了就不好养了,只能买来做个普通小倌,那价格当然不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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