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山海一样沉重的罪孽与痛苦,化成魇压在他身上,钻进他的血脉和骨髓深处。
就连他一时间都无法承受,走火入魔的征兆那么明显,让他不得不再次闭关修养。
在烈火焚身一般的痛苦中煎熬的时候,郁归尘回想起舟向月还被他囚禁在密室之中时,曾经抱着他的胳膊,低低呜咽:“痛……”
舟向月一向只在清醒的时候叽哩哇啦地叫痛,昏迷不醒的时候,他通常再痛也只是隐忍地低低喘息,就像是受伤的小兽孤身躲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本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也只有被郁归尘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气息,才会下意识叫痛。
“哪里痛?”
郁归尘早已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他身上其实根本没有伤,唯一的伤口就是现在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唇瓣。
可舟向月就是那样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痛。
郁归尘最后只能猜想,他或许是做噩梦想起了以往的记忆。
他一边轻拍舟向月的背,一边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舟向月低低地抽噎了一声,“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都这么痛。
“求你……”
舟向月像是濒死一样地抱紧他,冰凉的身体浑身发抖,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他的声音太低了,郁归尘低头凑到他面前,“什么?”
“……杀了我。”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让人宁愿以死来逃避。
直到郁归尘自己开始替他承受,他才知道原来他那么痛。
那是成神的代价吗?
还是说,那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做到某件事的代价……
郁归尘勉强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之后他变得更加容易反噬,每次反噬的时候,都会进入类似的危险状态。
于是他把自己锁在了密室里的锁链上。
那个密室原本就是用来囚禁神明的,有着他所能做到的最厉害的禁锢阵法,哪怕是他自己,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不可能逃离。
墙上挂了许多粗重的铁链,郁归尘曾经吓唬过舟向月很多次,说要是他再逃跑就用铁链把他锁住,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锁过,因为他承受不住。
他逼自己永远不能忘记,他所爱的人当初就是因为他被困在这里,如同鸟儿被折断双翼困于囚笼之中,忍受着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死寂的密室深处,锁链冰凉。
明明他的小狐狸那么怕痛,那么怕冷。
他无法想象,这数百年来,他到底有多痛,有多冷。
很久以后,在满地珍珠之中,境主白澜曾经问过他的心,为什么他不愿意哭,不愿意忘记那些痛苦。
郁归尘的神智被困在梦魇深处,白澜所问的是他无可掩饰的潜意识。
那团破碎的火焰微弱地闪烁着。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或许在对抗什么极为强大而沉重的东西……就像是命运。”
“他站在天平的另一端与命运对峙,命运想将他拖入深渊,而那些痛苦,可能就是他的砝码。”
“如果我与他站在一起,我还能与他分担痛苦,我们会一起对抗命运。”
“可如果我选择遗忘,那我的痛苦也会落在他身上。我不与他一起,他就要独自支撑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不只有命运……还有我。”
反噬结束之后,一身冷汗的郁归尘慢慢从密室中走出来,看见窗外春雨淅淅沥沥。
又是一年春至,冬末的寒气尚未散去,雨已潇潇不断。
郁归尘走出房门,感觉到无数冰凉柔软的雨丝落在发间、落在身上,慢慢打湿了他的额发,仿佛在亲吻他的额头。
有一个人跟他说,下雨的时候,就是他来看他了。
他离开已有九百年。
自他走后,他再也不躲雨。
于是此后遇见的每一场雨,都是一场绵绵无尽的道别。
不知不觉间,雨小了下去,夜幕也无声地降临。
乌云在渐渐散去,低低的云海之上竟然还出现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慢慢沉入黑暗。
郁归尘坐在窗边,刚要关上窗户,忽然感到夜空远处的光线变了。
他抬起头的瞬间,瞳孔微缩。
云海之上刚刚吐露的一轮满月,竟发出了如血的红光。
在月光之下,远处薄雾缭绕的层层灰色山岭仿佛被那一滴胭脂色的墨水点染,迅速荡开一片嫩绿夹杂的嫣红春意,那是大片大片绽放的花海。
但那胭脂色的花海只绚烂地盛开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就颓然逝去,再度枯萎成冬末大片萧瑟的枯木。
郁归尘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某处浮现,就像是天现血月、火凤初生,任何阴影都无法埋没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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