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还想问呢,你怎么请这么长时间假,是辞职了吧?”
“嗯。”
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能说出口的话,都是假话。
“我发现,爱情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奢侈品……我太想成功了,与其两头都顾不好,还不如干脆一点。”
程厦没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问:“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带给我的温暖、照顾……还有虚荣。”我自嘲的笑了一下:“但又尽不了女朋友的责任,这对我们……”
他打断我:“我问的是,你还喜欢我吗?”
我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我当然喜欢你。”
真实的他病态、破碎,像橱窗里被打碎了的名贵玩具。
可是在我心里,他仍然是十六岁的那个高中生,对我说他的梦想是成为柯布西耶一样的建筑师。
是那个带我去985大学,看更大世界的天之骄子。
是让我在疟疾肆虐的非洲,咬牙挺下来的白月光。
“但是我,不再需要你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把寒光凛凛的刀刃:“我已经不再需要望着一个人,才能往前走了。”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呢?
是在草原上历经磨难的时候么?
是下定决心要回来的那个下着暴雨的黄昏么?
是我终于意识到我想要的不是追逐某种更体面的生活。
而是强大。
更多的钱、更强韧的心脏、更多成功的项目,以及真正“无可替代”的工作能力。
我追了程厦十四年,作为恋人整一年。
我终于不再需要他。
所以爱情对我现在而言,是软肋,是应该轻装简行后抛下的累赘。
他是那样需要爱的人。
他爸爸说得对,我既然负担不了他的人生,就不要贪图这份温暖。
“对不起,程厦,我很自私。”
我大概,是真的很爱你
哈日娜说,很多老人都会在冬天过世。
因为天气恶劣,寒气钻入他们的膝盖,以及要时刻照顾牲畜们过冬,很多老人倒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可是那个冬天,没有一个老人离开。
旧房子被我们重新修整过,村里房屋布局起到了防风的作用,室内变得温暖而舒服,更大的储藏室,让老人们冬天不用蹒跚着出门,去取外面的冬菜。
牲畜们好好的待在集中供暖的冬季暖棚里,他们再也不用在最冷的冬天整夜守着新出生的小羊羔。
我们也改建了村里的活动中心,就这么简单的做了低台阶和坡道,能来的老人就多了一倍,他们喜欢在这里下棋、聊天,或者就干坐着晒晒太阳,当初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用的健身器材,都被老人摩挲得发亮了。
乌勒吉村和蛟龙村的人混在一起,慢慢地也分不清楚彼此了。
这就是建筑,水泥和钢筋的一点变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一个人,或者一个家的命运。
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我当初回来的这个决定,是有意义的。
关于除夕夜那天追杀我的亡命徒。
他们是被赤那花钱雇来给我们工地添堵的,尤其提了我“上了老冯那女人,恶心他一下。”
本来准备干完就逃亡国外的——就像威盛那个经理一样,死无对证,却没想到被村民们抓住了。
根据口供,赤那被逮捕了,与此同时,老冯将掌握的北苍运输违规操作的证据,提交给了有关部门,他们的业务全面停摆,还要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北苍运输的时代,结束了。
这是后话了。
送走了奶奶和程厦,仍然回到工地上,一边工作,一边养好的断裂的骨头。
哈日娜每天给我送饭,我每个月给她一千块钱。
我直接给她钱,她不肯要,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改善她们家的生活。
她,包括她爷爷奶奶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我感激涕零的事情,她奶奶说:“是长生天保佑我们冬雪。”
“我奶奶还说,想帮你找个神婆喊魂。”哈日娜说。
“为什么?”
“感觉过完年之后,你就跟变个人一样,就很闷,也不笑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去敲她头:“你被打折了三根肋骨,你笑得出来啊?”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居然是于诗萱。
“你来干什么?”哈日娜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她看过于诗萱和赤那在一起。
于诗萱穿着一件豆绿色的长裙,低低地挽着发髻,仍然精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憔悴。
她无视哈日娜,只看着我说:“任冬雪,陪我去个地方。”
“凭什么,你算老几啊!”哈日娜插着腰道:“姐你别去,她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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