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声道:
“停,停下,我开枪了,别过来。”
这一声变调的威胁越到后方越是底气不足,最终成为了一句哀求。
福根绝望地看着枪口越来越近,他腿一软,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开啊,”
浑身是血,宛如恶魔一样的男人轻描淡写道。
“我还真怕你不开,”
他凑近了些,左手竖起的中指几乎要贴在福根鼻尖上。
这是福根最后看到的场景,那个男人脸上布满了喷溅状的,来自死人身体里的血液。
他双眼微眯,薄唇勾出一抹轻蔑至极的弧度,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仿佛正在看一摊臭不可闻的垃圾:
“孬、种,你拿什么跟你哥比?”
福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他视网膜里永远地定格了那个眼神。
紧接着,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几乎沸腾了他的脑浆。
……
确保游艇上除了自己以外已经没有会呼吸的动物了之后,秦游终于感受到了潮水般涌上全身的疲倦。
长期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后,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再度回到绷紧的状态。他稍微松懈了一些,便立刻瘫倒在了地上,根本坐不起来。
太累了。
打斗过程中留下的伤在危机解除过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喧嚣着存在感,尤其是中弹后的左臂,枪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恐怕早已化脓发炎,那一片的皮肤都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还有血在不断从中渗出来。
游艇还在自动行驶模式下,他缓了一会,决定起身去找找处理伤口的东西。
屏蔽功能刚刚关闭,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疼痛,可秦游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跟随组织的人离开曼都灵,在研究所假装修养实则调查曼都灵计划的相关情报,受邀参加野狼办的庆功宴,以及最后和福根签下合同,一系列的行动都只是为了现在的一个结果。
亏欠加百利的,总算是两清了。
秦游打算按照福根规划过的航线继续航行,直到靠岸后想办法摆脱游轮上的两个麻烦,然后用花豹账户里的钱逍遥自在地给自己放一个假,最后在慢性毒药的作用下顺理成章地离开。
但就在他在船舱里翻箱倒柜的找药箱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由远到近的,似乎是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窗外突然亮如白昼。
秦游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设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 包括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体验他曾经渴望的一切,比如大堡礁的珊瑚岛,洪都拉斯的海底火山, 或者洛基山脉的冰流。
但他丝毫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
和加百利重逢的可能。
直升机放下绳梯的时候, 他不由得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这种感觉不像是近乡情怯,也不至于是美梦破灭、被现实泼了一头冷水的落差感, 秦游仅仅只是不想面对, 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局面。
他一向不擅长处理复杂的关系,何况即将要硬着头皮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比任何黑恶势力都难对付的一个角色,对方即将破门而入,现处于什么状态也是个未知数, 然而脚下是茫茫大海, 他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
秦游想不到的是,他现在这种反应就和被阔别已久的旧情人找上门来算旧账的负心汉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严重,虽然他私下里手下留情,但亲手开枪射杀毕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来自浑身四处的乱七八糟的疼痛此时都被这种难言的感受掩盖了。
加百利带着手下破开舱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占据了他全部梦境的人就站在角落里, 背脊微弓捂着手臂上的伤,脸色苍白。
目光交汇了一瞬间, 那人仿佛触电了一般迅速躲闪了一下,随即靠在墙上挺直了背, 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才又极不情愿地把视线挪了回来。
至于明显有打斗痕迹甚至子弹灼烧的弹孔的舱壁, 以及两具尸体,明明是最骇人听闻的场景,却在对方的影响下, 延迟了好几秒才映入加百利的眼里。
秦游在短短的几秒以内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最后得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结论:
兜兜转转这么久, 他给了加百利不至死的一枪,用野狼和福根的命来还,终究是两不相欠,以后大家好聚好散,形同陌路,有什么尴尬的必要?
如果实在说不通,大不了就让人杀一次,也没什么。
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看见加百利停滞在不远处的身影时,不由得还是有些犯怵。
表面上是坦坦荡荡地看过去了,实际上眼神是飘忽不定的,他甚至注意到加百利裹了一层黑色大衣里显得越发消瘦的身躯,原本披肩的红发更长了些,有一簇落在胸前。
可是晃来晃去,不敢去看加百利的脸。
不愿和他对视,不愿解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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