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别开头,有些费力地咳嗽起来,掩住面上一闪而逝的厌恶之色。
殿内众人神色或惊或疑,不断交换着目光,还有些人已经张开口,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便要出列说话。
陈王再忍不住,向前道:“皇上这是何意?”
皇帝气虚声弱,说话很是耗费力气,皇贵妃便代为解释:“衡阳公主乃皇上独女,自幼由贞献皇后教养,尊贵无匹……”
“闭嘴。”淑成公主打断了皇贵妃的话。
她的脸色很冷,她的话很不客气。但这位辈分极高、威望卓著的公主当然有资格这样说,她是先帝长姐,睿宗嫡长女,身份尊贵无匹,即使白丞相权倾朝野,面对这位公主也要留三分颜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淑成公主是真的有资格代表大半个宗室的。
皇贵妃不欲激怒淑成公主,自然只能住口。
陈王朝这位长姐使了个眼色,淑成公主却连他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喝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淑成公主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很不客气。
皇帝静静看着淑成公主:“朕的意思,姑母不是已经想到了?”
傀儡皇帝也是皇帝。
皇帝在白丞相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不代表真的懦弱至极。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陈王偷偷咳嗽一声,伸手想去拉淑成公主的衣袖,却终究没来得及。
淑成公主皱起眉来:“胡闹!”
殿中绝大多数人心中和淑成公主的想法别无二致,只是有些话能想不能说。
皇权本就岌岌可危,皇帝的尊严绝不能再被消解。
像淑成公主一样,居高临下呵斥皇帝,无疑是极不合适的。
皇帝咳嗽着道:“淑成公主这是何意?”
他直接把淑成公主问他的话还了回去,但这一次,却不再称呼淑成公主为姑母,而是直呼封号。
陈王心说不好,目光往后一扫,扫见雍王正低着头,心想不行——雍王是宗亲们有意推举的继任皇帝,于情于理这个时候他都不能出来说话。
陈王对着萧家家主丢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劝说皇帝。
萧家主却跟着低下头,只做不知。
陈王气了个倒仰,只好自己上前一步,打圆场道:“皇上,淑成公主脾性忠直,素来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想要冲撞皇上。”又对淑成公主猛使眼色。
淑成公主自幼身份尊贵,从未忍气吞声过。过去白丞相逼凌皇权太甚时,她敢命丈夫儿子带着公主府侍卫前去砸相府大门,如今对着皇帝,自然更不会收敛脾气。
好在她明白陈王是为了自己考虑,勉强忍住气:“皇上,此举不妥。”
皇帝问:“有何不妥?”
淑成公主眉头皱紧,硬声道:“衡阳如果是个皇子,宗室不会有任何异议,我知道皇上只有衡阳一个骨血,但她毕竟是个公主!”
皇帝道:“那又如何?”
公主也好,皇子也罢,反正他快死了,衡阳这孩子又有些神异之处,他这个做父亲的存些私心,顺从女儿的心意,又能怎么样?
不要说什么皇帝肩上的责任,他登基数年来,说话从未管用过。既然从未真正做过主,没道理人之将死,反而该担起责任来了。
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的,因此嘴上也说的理直气壮。
“皇上。”太傅的声音传来,肃然道,“这是乱命。”
皇帝问:“乱在何处?”
和景昀想的不同,太傅并没有说出女子当国牝鸡司晨一类的话,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皇帝,叹道:“世人不服。”
这句话很简单、很无奈。
但却很有力。
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当国的先例。
宗亲不服、朝臣不服、文官不服、武官不服,世人皆不服。
按理来说,君王自有气魄,即使面对世人质疑,也总该做些努力,试着说服或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而不是一听到反对的声浪,便灰溜溜缩回去了。
但很遗憾,皇帝从来不是一个雄才大略、敢于抗争的人。
唯一敢于站在他身前的妻子已经死了,从那之后,皇帝就更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而且,皇帝虽然软弱,却并不愚蠢。
说服和证明确实有用,但问题是,那需要时间。
皇帝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动乱和争端。
一个世人皆不服的公主,即使手持玉玺,也没有可能登上皇位,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毫不留情的撕碎,化作御座阴影中的一抹幽魂。
太傅注视着皇帝。
皇贵妃注视着皇帝。
陈王与淑成公主注视着皇帝。
除去年幼的衡阳公主,殿内所有人都注视着皇帝。
每个人都在等着皇帝收回成命。
即使皇帝不收回成命,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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