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溪紧抿着唇,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她不知道。
怎么办?原这位表哥也是个不能相处的,这样想着,她就更不敢抬头了。
气氛僵灼住,也没人出声搭一句话,都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是了,怪不得宋晚云要拉她上前,宋晚云讨厌她,怎会前来帮她呢?
一道道目光汇聚过来,都是在看她笑话,陈在溪呼出口气,努力开导自己。
其实得了教训也好,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是吧?
已经努力开导自己,可还是抬不起头,眼眶周围酸胀起来,陈在溪有忍住,她不想在这些人的面前哭。
可终是忍不住。一滴泪从脸侧滑落至下,滴在地面,转瞬即逝。
但也只一滴泪,她只是想到,只要这一次哭出声了,下一次便是变本加厉的欺辱。陈在溪强迫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抽离,盯着眼前玉佩,轻声道:“是在溪不懂事,在溪知错的。”
许是没人能料到这位娇弱的表姑娘还能平静地开口说话,皆是一愣。
老夫人已经走到一旁坐下,听着这样一句,没什么反应地喝了口茶,她显然是不准备插手。
宋晚云瞧见这态度,嘴角轻轻上扬,心情愉悦,“大哥,表妹来府上也算是半个宋家人,好说歹说也沾了个表字,以后不如就让我带着表妹学学礼……”
有风轻抚而过,带起轻薄的香纱料子,裙摆下的脚踝也顺势露出一截来,很白。女人站在风中颤抖,似是极其害怕,头一直低着,脖颈纤细修长,脆弱至极。
“换身衣裳。”并未听宋晚云完,男人只轻搁下一句。
陈在溪还在平复心情,但下意识地颤抖出卖她此刻有多紧张。再次抬眼时,对面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方才望着这边的目光也尽数消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被孤立在原地。
“小姐,”绿罗终于能上前,嗓音颤着,“小姐,方才是不是哭了,让绿罗看看。”
嗯,还有绿罗,不是她一个人的。
陈在溪呼出口气,一边抬眼,努力勾起嘴角:“走吧,先换下这身衣裳。”
沿路走回时,人少了很多,没多久,再次路过今早的园子。
泥地上堆砌起的石榴花和枝叶都被人收拾好,干净之间,毫无被人糟蹋过的痕迹。
在抬眼看一花一木,是极其对称的样子,任何一丝多余都被掐断,像最简单的剪纸,叠起来剪掉多余的部分便可。
留下的花木便和这剪纸一样,不在是生机盎然,而是规矩对称,完全对称。可是这是花,不是剪纸……
死掉了。
这些花木算是死掉了。
陈在溪止步看着,一张脸是没什么血色的苍白。
绿罗瞧见,有心多说话安慰:“小姐是赏花?小姐你看,这些花木被修剪以后,看着好生对称啊,是绿罗眼花了吗,怎么觉着这些花木还相似起来了,都分不清了,宋家可真是讲究……”
耳边是熟悉的人在絮叨,陈在溪听着,又看着这些被剥夺掉生命力的花木,极轻地扯了下嘴角。
她又和这些花有什么区别呢,都不过是。
任人宰割。
不在多看,陈在溪回过头,柔声说:“好啦绿罗,那我们下再来赏花。”
一路不在停留地回到梧桐院,拉开沉重的木门,院内空荡,只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屹立在此。
守着院子的两个丫头又不知跑哪里玩乐去了,陈在溪收了目光,也并不在意,和绿罗径直走进里屋。
角落里立着的木柜是红木,红木被打磨的光滑透亮,绿罗走过去拉开柜门,抬手翻动,似是犹豫。
“绿罗,我来挑吧。”
陈在溪靠过去,看清柜里的各色衣裳后,她指尖一顿,没什么犹豫地挑出一件水蓝色长衫。是前年的旧衣了,料子没什么光泽,虽是水蓝色,但泛着十足的灰意。
这是家里那位新夫人帮她做的,陈在溪抖开这衣服,料子有些刺手,长衫的款式繁复,里三层外三层。
“就这件吧。”陈在溪看着这件形制古板的长衫,喃喃自语:“这样应该行了吧,总不会再被说……”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件今早才拿出来的香纱襦裙便被人换下,绿罗上前,极其小心地收起这轻薄长裙。
手指却在发抖。
陈在溪换好新衣,站在门边发呆,日光落在女人的薄背上,厚重的布料压下来,藏在锻布下的身姿仍是姣好,一部分发丝落在她肩上,柔顺黑亮。
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裹起来,陈在溪却觉得有几分寒,无措地摩挲了下手指。
这一刻,屋内只有她和绿罗,她终于不用再一直低头,终于不用再强忍泪水,紧绷着心脏装成一个大姑娘般冷静。
绿罗收好衣服回头,就见着这副画面,那门边的女人还在发颤,脸上是带着迷茫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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