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走错路以后,陈在溪敏锐地发现,梧桐院离表哥的宅院竟然很近。
表哥喜欢安静,所以临近北院的路上,几乎是看不见人影,而她的院子因着偏僻,平时也没有小丫头会来这一边。
这意味着,她一路走过去,不会遇见任何人。
“……”心下还是忐忑不安。
没多久,她再次踏进那条小道,踏入这里以后,视线之间变得熟悉起来。
一切都是极其规整的模样,道路两旁没有花,只种了对称的绿树,石板路上一层不染,树下没有多余的落叶,侧过头看,砖砌进墙里,严丝合缝。
而那扇庄严的朱红色高门就在眼前,门紧紧合上,让人不敢上前。
她看着这扇门,犹豫不定。
陈在溪很少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可能是心虚吧,紧张间,杏眸里已然湿润起来。
怎么办,她能不能先哭一会儿在敲门。
其实也不应该害怕表哥的,表哥只是作风古板,说话太凶……但他又没真的罚过她什么,昨天还让身边的仆人帮她带路。
可是他真的好凶呜……临到关键一步,陈在溪恍然间退缩,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怎么都走过来了,反倒是踌躇不决。
眼眶里蕴满了泪,因着无人看见,陈在溪便任由自己哭了出来。
她吸吸鼻子,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她可都这样委屈了,哭一下还不行吗?
刚这样想着,那扇庄严地大门就在下一刹那打开。
天泛起鱼肚白,柔和地光亮透过云彩。白术拉开门的一瞬,宋知礼抬步走出,视线很自然地往前落。
就看见朱门前——正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的粉衣姑娘。
粉衣姑娘身姿单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侧,正抽抽噎噎哭个没停,泪水太多,连带着她长睫也湿湿嗒嗒起来,好不狼狈。
宋知礼面色未改。
但他身边的白术已经惊掉下巴,白术揉揉眼睛,看一眼,又看一眼,随即惊恐地瞪起眼珠子。
白术:“……”
谁来告诉他,眼前这个究竟是鬼还是表小姐。
这一瞬,陈在溪就是哭得在投入,也该意识到面前多出了两个人。
她迟疑地抬起眸——
熹微地光亮落在男人身上,他身着的玄青色衣袍淡雅,衬得他越非出尘,越发冷清。
是表哥。
于是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陈在溪眨眨眼,只听见自己心跳剧烈,以及……几滴泪滑落发出的“啪嗒”。
“啪嗒啪嗒——”
陈在溪随即抬手,用力地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心里紧张,手上动作便没个轻重。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皮肤娇嫩,经不得这般揉搓,不过几下,便泛起薄红。
宋知礼神色微动,下一瞬,便拧起眉来。
他面无表情地时候已经够吓人了,现在还皱眉……陈在溪心下一跳,连眼泪都不敢擦了,她干脆心一横,上前两步。
但也不敢抬头,只埋头,干巴巴地道:“表…表哥,早…早上好。”
清晨雾气重,空气湿润间,枝桠上凝聚起的露珠晶莹剔透。
树下陈在溪一鼓作气,终于道出一句话。她说完,仍旧不敢抬眼,只埋头盯着绣花鞋上的金线。
一秒,两秒,却无人回答她。
其实她不是胆很小的姑娘,但面对这位表哥时不一样,表哥身上,久居高位的气势凌人,她能道出这一句话,就已经费尽所有勇气。
“……”
沉默间,她眼底又氤氲出水气来,但她低着头,自以为无人发现。
她长发似上好绸缎,光泽柔亮,因为低下头的动作,柔顺的发丝也跟着滑落,挡住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只是偶尔有风吹过,掀开乌黑发丝,露出那盖在云鬓底下肌肤,白到晃眼。
宋知礼收回目光,眸色未改,只轻瞥了一眼白术,眉眼间毫无波澜。
一边的白术心一跳,忍不住就哆嗦了下。
虽说世子爷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但白术跟了他许久,还是能从这冷淡中隐约琢磨出一丝头绪来。
就好比现在,他这个样子,大概率是极不耐烦了。吓得白术赶紧上前,慌忙开口:“这位表小姐,世子爷这会儿该去宫里了……”
平时嫌少有人来北院打搅,只偶尔会遇见几个不长眼的下人,一般这个时候,直接骂出去就好,以防这些个下人不涨记性。
但面前是这位表姑娘,府上有传闻,都说这姑娘身子弱。
白术忽而犯了难。
天光破晓,几丝朝阳落在粉衣姑娘身上,她低着头,肩膀轻微颤抖,是纤弱至极的样子,让人说不出重话来。
这要是要把人吓晕了怎么办?
白术沉默了会儿,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说:“对对付,表小姐可是又迷路了?我找个丫头来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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