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站在大夫人和大老爷之间,目光沉稳的看向大夫人,说:“今天有大师在宝塔寺为平安符开光,说是小孩子戴着最好,我就求了两个,给大姐和熙娘送去了,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大老爷在旁听着很高兴,说:“都说十二娘懂事,的确不假,你有这份心思,你大姐不知道多高兴。”
大夫人瞥了大老爷一眼,他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继续训斥下去,只好淡淡的说:“嗯,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是以后若要这么晚回来,还是先跟家里知会一声,免得为你担心。”
十二娘笑着答道:“车夫孙喜是个极妥帖的人,我出门处处带着他,大伯母放心就是了。”
大夫人的眼角微掣,目光扫向十二娘,但看她笑容甜美,神情自在,不像是若有所指,可刚刚那句话,分明就是……
她不想让十二娘在大老爷面前把话说破,准备把她快点支走,于是问道:“你刚回来,还没有吃饭吧?”
十二娘点头道:“是呢,刚回来就来了这里,还没回院子。”
大夫人正准备说“那就早点下去吃饭吧”,岂料大老爷抢先说道:“即是没吃,就坐下来一起吃了吧,顺便同我讲讲你在灼华馆的事。”
“是,大伯父。”十二娘笑着答应,在一旁服侍的瑞娘连忙端了个椅子放在大老爷旁边,又给十二娘添加碗筷,大夫人不禁气结。
十二娘在大老爷面前,仿佛变了一个性子一般,极为健谈。
茶饭间,十二娘不断的跟大老爷讲着灼华馆和曹夫人的事,例如曹夫人一手“芝麻皴”的山水纹理画技如何了得,连一些王孙贵族都跑来求教;又说竟然有人跑到曹家门口求她的画作,她这才知自己的一些习作不知怎的流落出去,很怕坏了高家的名声,不知如何是好。
大老爷越听越高兴,连说十二娘越发出息了,难怪他出去会友时,常听人夸奖十二娘的才情。并安慰她画作流传出去不是坏事,有了名气是好事。
大夫人在旁默默的听着,神色不定,暗暗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拿捏十二娘,隐隐有些后悔把她送去曹家读书了。
待吃了晚饭从芝心斋出来,瑞娘把十二娘送到院门口,十二娘笑着对瑞娘说:“瑞娘现在若有空,不妨陪我走两步?”
瑞娘眉眼一转,知十二娘有事跟她商量,又想到老爷跟夫人现在独处,必有话讲,自己正好得空,就笑着说:“姑娘即是有兴致,老婆子我就陪着姑娘走走。”
两人走在后院小路上,十二娘毫不避讳的直言,说:“我从小没了爹娘,处处都仰仗着大伯母的照拂,我的难处,瑞娘你应该都知道。不管大伯母对我如何,我不敢有一句怨言,可我没想过,有些不明事理的下人,竟敢奴大欺主,偏我又不敢向大伯母说,真不知如何是好……”
瑞娘心中一紧,她也是做仆人的,十二娘在她面前说“奴大欺主”之事,教她怎么不紧张?于是连忙问道:“姑娘,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欺负您了?”
十二娘幽幽叹了一声,说:“不是别人,就是我的车夫孙喜。我听说孙喜媳妇跟大伯母身边的梅娘是远方亲戚,若我把这事告诉给大伯母,岂不是让她为难?”
瑞娘放松一笑,说:“我的姑娘,我还当是谁,别说是梅娘的亲戚,就算是梅娘自己,也算不得什么。”
“可……可我听说,大伯母常把孙喜喊进府里问话,十分器重的样子。”十二娘犹豫的说。
瑞娘“呵呵”敷衍的笑着,大夫人为什么叫孙喜进府,她最清楚不过:“有什么器重不器重,夫人不过是担心姑娘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回来不敢说,这才喊他进来问问,换做其他人,一样能做,又不是非他不可。”
十二娘脚步一停,抓住瑞娘的手,说:“即是如此,瑞娘可能帮我举荐一个人把孙喜换下?只要那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定然不会亏待他,瑞娘你的好,我也记在心里,必不相忘。”
说着,就退下手腕上的冰晶镯子塞到瑞娘手中。
瑞娘心中惴惴,近几月,她收了十二娘不少东西,寻常情况下,帮十二娘递个音传个话,是很简单的事,可是要安排一个人帮十二娘去骗大夫人,她着实有些犹豫。这要是被大夫人发现了,她这在大夫人身边十几年可就白做了。
但若是不帮十二娘,十二娘日后肯定不会再许她好处,她光这几月收的东西,就值她做两年活计的工钱,这个收益,她也不想丢掉。
思来想去,想到自己在高家做奴做婢的两儿三女,想到那在蓨县没出息又爱吃酒的老头子,又想到大夫人从来不多给她们一个字儿,瑞娘咬了咬牙,说:“我大伯有个儿子叫做秦刚,现在在库房赶货车,他爹娘身患重病常年在床,家里全靠秦刚一个人撑着。姑娘只要许他一点好处,他必定一心为姑娘办事,若您觉得能用,我就赔着这张老脸去大夫人那里要个恩典,把秦刚拨给姑娘用,也免得姑娘自己出面,惹的大夫人多想。”
如此甚好!不用十二娘自己出面,她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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