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直到夜色渐黑,不仅风澈没找到往生花,晏星河没找到师姐,姜临也表示一无所获,只能回屋调息,明日再继续。
风澈重新踩在屋内地板上,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姜临上去休息一会儿。
姜临看着他没出声,抱着剑倚在窗棂边,轻声说了句:“我守夜,你调息吧。”
风澈把斗笠摘下来扔在床榻上,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拿下巴支着他的锁骨窝,眨眨眼:“你守夜,那我也要跟着守夜。”
姜临轻笑一声,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传音道:“夜晚窥探的感觉加重了,我打算待会儿放一缕神识出去看看,要跟着守夜的话,你可以帮我护法。”
风澈把脸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不要,我想陪你一起。”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三百年前,在什么地方,姜临似乎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他从姜临怀里钻出来,走到旁边打开窗棂,侧着身子靠在窗框旁,看着月光洒在姜临身侧,随着转身的动作逐渐笼罩全身。
易容后的姜临,虽然依旧比他高,但骨架稍稍变得孱弱了些,再加上本就比常人白皙,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易碎。
风澈重新将手扶在窗框上,相似的场景勾起他的回忆,使他终于想起了三百年前的往事。
有关姜临,有关心动,有关生死。
他当年身在烨城,在客栈顶楼匆匆一瞥,看见姜临那张脸时,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一直知道,随着当时烨城凶兽潮的爆发,四大家族会开始陆续调人紧急支援。本来这事儿和他毫无关系,谁家的修士被派来送死他更不在乎,反正到最后轮回路走一遭,大家也都能回来。
他是肩负着整个人族存亡安危的人,计划一旦开启便不容有失,屠门都已经经历过了,这次监视全城的任务只不过是小意思。
然而那天,他疯了似的算了好几卦。
算下次凶兽潮何时来,规模大不大,以及,姜临会不会死。
虽说,早在十七岁那年就看见了姜临的未来,明知姜临会平安,但他脑海里想的是:烨城不比之前的学堂历练,以前有自己罩着,姜临从来不用担心性命安危,如今姑且算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这样的危局可能应付不来的。
那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明明已经一百年不见姜临了,按理说百年前的那点兄弟之情,早该被他叛出风家之后一系列的糟心事磨得一干二净,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以至于知晓兽潮在第二天就会到来时,他偷偷摸到了姜临住的客栈。
他想,兄弟一场,小弟还是要罩着的,去一趟留下几个法阵符箓,姜临不至于受太多苦。
想到如今自己依旧有人监视,为掩人耳目,他没从正门进,反而走了窗户。
他打算放下东西就走,不让姜临知道他也在烨城。
风澈两腿蹲在窗户外置的横木上,一手搭在上方窗框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腾出来刚想掀开窗户,姜临就先他一步推开了。
月光下泻,姜临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里衣,光着脚站在地面上,呆呆地和他对视。
姜临长高了,但许是灵气不足的原因,整个人单薄瘦削,像一片几近透明的冰纹瓷器,看上去极端易碎,却也实在引人心醉。
风澈恍惚间想起,自上次学堂毕业各奔东西,他们已经阔别百年有余了。
他盯着姜临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姜临甚至如今较之年少那会儿,还要更清隽一些。
他伸出手让姜临搭把手把他拽进来,心想反正已经暴露,不如大大方方进来,谁知姜临回过神来,目光在触及风澈的刹那,泪水就瞬间滚落下来。
风澈傻眼了。
他以往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姜临哭,学堂的记忆开始复苏,多年的习惯使然,手先脑子一步,直接上前擦去了姜临的泪。
风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懊恼、怀念、欢欣、难过,无数的情绪在心底徘徊,把他钉在了原地。
他应该放下东西,转身就走,寒暄叙旧只会牵扯到太多的东西,他没法和姜临解释他为何要为姬水月当狗,为何要归去屠门,为何如今在这动荡的烨城。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站着。姜临的泪掉了一颗又一颗,最后连成线,止也止不住。
“风澈……”
姜临低低地唤了一声,风澈跳到地上的脚步一顿,侧眸过来看他。
姜临嘴唇颤抖,见他凑近,像是稍稍安心了些,才缓缓开口:“我就知道,今天的那个视线是你。”
风澈挠挠头:“原来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偷看得很隐蔽呢。”
姜临轻轻“嗯”了一声,转头拿起床榻上的剑,邀功似的举起来递给风澈:“你看,毕业后我去姜家剑冢内取了一把剑。”
风澈接过来,那把剑剑身圆顿,阔且宽,像是姜临一贯坚持的,中庸无为,海纳百川。
他笑了一声:“很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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