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先前多有离经叛道之行径,可我前日真没有做过此事,也并非如这婆子妄言去了赌场。”
“今日我与先前不太一样吧?”
她撑着病体,强行起了身,边走边自问自答,娓娓诉苦。
“我年幼独居庄上,身旁知心人不过霜竹一人。那些仆人惯是踩高捧低,那时我和霜竹过得不好。我也曾怨过,我也曾想过为何旁人身边有家人,偏偏我没有。”
“后来,我不想了。”
“因为他们说我不详,说我是不要的孩子。”
“直至九岁那年,你们将我接回来,母亲的身边也有一个孩子,他们说是我的庶妹。”
“我生气。我难过。我委屈。”
“为何偌大的晏家偏偏容不下我这个孩子?”
人自知在戏中,尤诉真情。
明明这些事都已过了十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可现在谈及起来,她依旧哽咽自泣。
年幼时天上悬挂的那抹残月,终究难以圆满。即便目睹了后来父母亲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可终是难以痊愈的伤疤。
“直至昨日母亲连夜给我打了手炉,五弟为我制了香饼,我才醒悟,仅这些温暖便已足够。”
“今早醒来,我下定决心此后不能辜负这些温暖……”
“可是母亲,明明待哥哥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为何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说的都是真心实话,晏琤琤的表情真挚得很。她抹去泪花,长叹一声:“罢了。”
“事已至此,为了箬姨娘的孩子,身为主母的母亲已向她的孩子挥鞭。”
晏琤琤行至箬睦面前,锐利的眼神刺过去,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浸湿苍白的唇,她幽弱发问:“可倘若我是冤枉的呢?”
“不必言倘若!”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随着两扇门的“咣当”声一同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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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刺眼的午间春光彻底倾洒而进,迷蒙可见几只飞鸟略过满院的绿。
说话的人身形纤瘦,束起的墨发随步伐浮动,尾发越过宽阔的肩背与胸前玉珠链纠缠,玉珠若隐若现,如黑夜星闪。
阳光为白袍加冕,漾出一层层水波光圈,连窄腰间的玉佩流苏穗冒着细碎的光。
那人步步稳稳地,迈向自己。
晏琤琤半眯着眼回望哥哥的模糊身影,半扬的笑容待看清人脸后,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竟然是李执。
相较今早清晨相见时一副温柔模样,先下他眉眼间浮动着戾气。可那双好看的眸子却叫人害怕不起来。
额间闪着细汗,渐隐于浓密的鬓角中,他微张着口喘气,喉结上下滚动,胸腔起伏。
如今才发觉,李执竟比李珏更为俊秀。
晏琤琤别过眼,没敢再看。
“老祖宗,襄王殿下他带着人直冲进来…老仆没拦住,实属失职。”
晏老太太摆手让仆人退下。
襄王贵为皇子,区区一个下人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不过聚福院已属内院,外男贸然闯入便是失礼。她也不太客气:“襄王殿下。”
“我想您直接闯入内院应不是只为了说方才那句故弄玄虚的话吧?”
满眼里只有晏琤琤背部上那几条红肿得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李执愣了几秒。
回过神后,他强行压下愤怒与狂躁,维持着温柔有礼人设,浅笑作揖:“的确是本王唐突。”
继而大步往内堂走,佯装越过晏琤琤实则将她护住,隔开了手拿藤条的周氏,继续笑道:“今早本王应泓涵所邀相见,才发觉说好送与晏二小姐的字画忘带,故而先行回府再折返送来。”
“得知泓涵已进宫,我本想将字画放下便离去,却听你们家仆议论前日晏二小姐私下与梅咏见面而受到主母惩罚。”
“嫡女受家法与本王无关。”李执转身眯着笑眼看向缩在周氏身旁的箬睦,眸子里刺出的冷光令人直打冷颤:“不过晏大夫人,前日晏二小姐同泓涵与本王在宝蕴楼赏画,直至日落才回府。”
“若不信本王,宝蕴楼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倒也作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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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玥翎躲在一旁嫉妒咬牙。
这五皇子李执不得宠,可为人正直,性格温柔,样貌俊俏如谪仙,诗词歌赋样样在行,连皇后娘娘肯多照拂,常年霸占全朝都最想嫁的男子之首。
这般好的人偏偏被不学无术的晏琤琤缠上。
“二姐姐不是向来厌恶字画么?”晏玥翎佯装懵懂发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晏三小姐倒是无知者无罪。”李执眯着笑回怼。
见晏玥翎吃瘪,晏琤琤轻笑一声,又想起这时的自己不爱读书,懂个劳什子字画品鉴,尴尬地咽下轻笑。
继续努力回想前日在宝蕴楼发生的事。
——可她想不起。
叹了口气,那便只能顺着李执的证词将戏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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