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说完,晏琤琤仿若身旁有一阵风掠过。侧边似是轻了轻,霜竹身上那股熏香渐淡去。
她垂目凝盯这腕中子镯,仔细回想霜竹急匆匆的话语里——“领什么东西”?
这阵子,各富家大族的确广行善事,大施粥铺,更有甚者不间断地发放茶饮,以消初暑。
今日大婚,应是无人再开粥棚,以避免出现骚动。即使流民们早已是规矩领粥,不会再像最初进城那般粗野。
现在这股流民这般毫无规矩,那能领的东西,要么昂贵不已,要么限量限时。
花轿飘飘然地抬了起来,又继续前行,瞬间拉回了晏琤琤的神思。
“小姐。”
霜竹气喘吁吁的声音再度响起,许是奔波劳累,嗓音喑哑不少也低沉不少。
“我派人打听了,这混乱说是光禄寺卿大人家的下人看错了时辰,提早发放了喜银。”
“第一次瞧见不是主家却发放喜银。”
光禄寺卿是斯钧大人,其妻是郭纯贵妃的胞妹,其祖上是护国公旧部。
霜竹不知有这一层关系在,如此惊呼倒也不稀奇。
“现在前头有些混乱,但武夫在开路,喜婆说不会耽误吉时。王府那边已派了人过来接咱们。”
“小姐,您坐稳。咱们得走快点。”
晏琤琤应了声,再次伸手抓紧了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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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亲贵戚娶亲,婚事流程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繁琐且精致。
两名出轿小女微拉着晏琤琤的红袖,牵着她往前走。跨马鞍、越火盆、踩花生、浴蜜枣……
因上一世的经历,晏琤琤的一系列动作自然是行云流水,姿态美妙婀娜。
直至只剩入堂前的最后一道,迈高台。
软底婚鞋踩在铺满花瓣的红毡上,瞬刻,花香芬芳。
她垂目轻捻起裙摆,一步一步,稳稳地迈向三层高的暗红色的台阶上镶嵌了宝石金箔,雕刻美满喜事纹样的木质小台阶。
余光里,喜婆手里正拿着新郎手上红绸的另一头,等着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向前迈去。
许是婚服繁复,饰品略重,手里还需时刻捏着团扇,红纱模糊了视线,人声鼎沸入耳只觉嘈杂。
明明学礼仪时重复了很多遍都轻轻松松的身轻如燕。
此时偏偏崴了脚。
脚踝处的疼痛绵密如针,在落地那一刻,后背的细汗已将里衣打湿得黏稠如浆糊。
眼前闪过的一道白光似将这红纱掀开,天空袒露。让她有一瞬的晕厥。
“小心。”
燥热的风被这沁凉如泉的嗓音所抚慰。
她的小臂被人虚扶住。那双大掌略有潮湿,让人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火。
随飘动的红纱若隐若现的那双婚鞋上绣着金丝飞鸟,镶嵌着硕大的青玉。
他身上的那股冷冽香气,像青翠绿竹叶又像高山流水的清泉,又如白云之上的雪。
熟悉又陌生。
正如她对李珣的了解。
但这是她选的郎君,也是她的夫。
她接过喜婆的红绸,以一种极为亲密的方式,微向他的肩膀借力,一起迈入正堂。
手上这江宁特供的丝绸所制成的红绸,软绵柔嫩如月老娥官手中的红线,也牢不可破如他山之柱石上的一线天。
从此将她与他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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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倌声如洪钟的高唱赞礼,众人绵绵不绝的喝彩之声在安神静心的熏香点燃那瞬,消弭于耳。
晏琤琤稳坐在床榻上,细嗅缥缈涌动的香气,有青梅与蜂蜜的香甜,甜中又涌动梅花香气,还有一丝高山积雪的清冷。
这香是雪中春信。
枕霞院里常点的熏香。
若非常年备着,夏季总归难得。
潋滟春色的红唇微微扬起,不自觉地拨弄着腕上的子镯,贴靠手腕一瞬,时而温热时而沁凉。
脑子里黏黏糊糊,莫名只闪出一个念头:肃亲王府对她的确上心。
晏琤琤心里软了一块。
回想起婚期定下后那个夜晚,哥哥同她说过的话:“其实我一直都知李珣欢喜你。你嫁给他,我放心。”
可她嫁给李珣是复仇的其中一步,她不能回应李珣的喜欢。
她忽地发觉——
这样的自己,同李珏又有何异?
天色彻底暗了,红纱笼罩的幽幽烛火熊熊燃烧着,明亮了一室。远处的宾客喧闹声飘了过来,不真切,又隐约渐散。
脚步声近了,“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浓烈的酒气冲散甜香。风撞得烛火忽明忽灭。
晏琤琤下意识地吸气,咽下抽泣。手不自觉地绞紧,浑身微颤,额上金钗轻声作响。
“大婚之夜,你怎哭了?”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这声音里透着酒气的慵懒又似灼烧清泉的低沉,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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