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质地轻盈,不含一丝杂质,刀刃线条流畅,微微向内弯曲。只需要刺入人体,对准了丹田的位置一剜,金丹便会被完完整整地剥离出来。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是否需要提供镇定剂?】
动手前,系统忽然出声。
“镇定剂?”
【系统商城里的精神抑制类药物,能够削弱宿主的情绪敏感度,使宿主受到的影响减小,有效期一个月。】
楚青檀抚弄着薄如蝉翼的刀刃,指腹碰上去还未用力,一条细如发丝的血线便画了出来。
他看上去冷静至极。
“怎么,你觉得我会下不去手?”
系统哔哔两下,没有回答。
楚青檀缓缓将血擦干净,“不需要。”
系统彻底歇了声。
门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门窗吱呀作响,艰难抵抗,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冲撞开来,灌入疾风骤雪。
晏归尘睡得并不安稳,那副汤药按理说能让他昏死过去,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可他现在躺在床上,眉心紧皱,眼珠不停转动,睫羽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惊醒。
楚青檀解开他的衣衫,莹白如玉却伤痕累累的身躯展现在眼前,无声诉说着这些年他曾遭遇的苦难。
而今晚,楚青檀又将亲自添上最沉重的一笔。
晏归尘无知无觉,像砧板上的羊羔,锋利的刀尖悬于他的丹田之上,楚青檀闭了闭眼,一点点抬起手。
“嘭——”
不堪重负的门窗终于被撞开,狂暴的风雪仿佛带着怒意,嚎叫着冲进屋内,摧枯拉朽般席卷了屋里所有的物件。暖炉当啷倒地,炭火撒了一地,很快被覆上来的冰雪扑熄,光亮随着温度一齐消逝,屋里变得又冷又暗,像座经年的荒冢。
楚青檀跪倒在床边,沉重喘息,刀尖没入血肉的触感无比清晰,他紧紧握住刀柄,只要再动动手腕就能将那颗金丹收入囊中。
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算动手时,耳畔响起微弱的声音。
“……师兄?”
楚青檀极其缓慢地抬头看去,对上一双茫然的、毫不设防的清澈眼眸。
晏归尘醒了。
他的眼皮很沉重,光是睁开眼睛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肢体像是陷入淤泥之中,绵软无力,困倦感层层裹挟而来,让他勉强能够保持清醒的,是下腹冰冷而尖锐的痛感。
他看向楚青檀的手,那玉石般的手不久前还在自己的掌心中慢慢回暖,然而现在,它握着一把银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丹田。
由于刀身太薄,刀刃太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流出太多血。除了鲜明的痛感,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那把银刃,晏归尘认得。三年前,同样是在龙殒之地,它在第三个幻境出现过。在那个幻境里,师兄险些用它剖去了自己的金丹。
眼前的场景与那时何等相似,区别在于,幻境是虚假的,而当下,却是真实的。
银刃真实存在,他感受到的痛苦同样真实存在。
晏归尘不生气,他眼中满是茫然,愣愣地看着楚青檀:“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去的吗?”
他就那么躺着,像是孩童没有缘由地被人扇了一耳光,又是委屈,又是不解。遭到这样的对待,他竟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可正因为他的不反抗,反而让楚青檀无法继续下去,哪怕他动动手指也好,哪怕他埋怨两句也好啊。
倾倒的暖炉被风推动,撞到楚青檀的脚跟,他的神情也仿佛被骤冷的温度冻住了。
“我骗你的。”
“骗……我?”
晏归尘仍旧茫然,炭灰与碎雪裹挟纷飞,正如他混乱的思绪,幻境与现实不分彼此。他愣愣地看着那把银刃,刀身折射出幽光,森寒刺目。
他从自己身体的异常虚弱联想到了不久前喝下的、楚青檀亲手端给他的汤药,又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楚青檀对自己的无微不至,时时关注,每日询问金丹情况。
金丹……金丹……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缓缓成型。
“是为了……取走我的、金丹?”
“是。”
世界瞬间安静了,风雪声逐渐远去,他听见自己颤声问道:“为什么?”
楚青檀握着刀柄,不进不退,字字分明:“逐日之崖那场妖乱里,燕凌霄失去了金丹。”
“他失了金丹,所以就要拿我的换?”
见楚青檀没有反驳,晏归尘的眼睛立刻红了,不顾一切撑起身子:“不是我!师兄,你说过相信我的,那场妖乱不是我引动的!”
楚青檀沉默着,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微光映出他的眼神,雪一般冰冷。他虽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回答晏归尘:不重要。
妖乱是不是晏归尘引发的不重要,事情的真相和原委也不重要,因为他不是为了给谁伸张正义,他只想给燕凌霄一颗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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