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正要递手,面前幌地窜过去个人影。一时以为自己眼花,没想那坨人影匆匆滚到面前,尖声叫道:“不要再杀了!”
说是尖声更像童声,顾望舒定睛一看,还真是个穿着件极不合身的大红袍子的小男孩。
男孩身材瘦小,肤色惨白,脸上带半扇银制假面,颈上挂着条白骨串成的颈饰,白骨串与过长的衣袖衣摆一并拖垂在地上,张开双臂将二人挡在蛇群之前。
顾望舒张口急道:“危险”,却见那发疯的蛇群似乎安顿下来,蛇鳞在地面摩擦发出嘶嘶声响,再无一跃过男孩扑向二人。
他不禁心疑:“张府先前被刺客屠尽,且不说你是如何幸免于难,又为何出现在此处,官兵也不当是鼻子上顶了俩打糕的——你从何处来。”
男孩并无胆怯之意,朝顾望舒拢袖一揖,道:“在下奉自家灵仙之名在此护蛇,未曾出过密洞,自然不被外界抓捕。”
“灵仙?”艾叶上前道:“灵仙是个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过。”
“我也是。”顾望舒并未收剑,将信将疑道:“哪个装神弄鬼的自封。”
“灵仙大人一心向善,体恤万生,闻张家公子被家中罪煞缠身疯病不治,特此造蛇坑为其抵罪医治,张家欠下七百四十条人命,便要还上七百四十条!”
“天下教派众多,却没听闻过哪家名门正派要借人命偿人命债。”顾望舒踢了脚边人骨,道:“所以你口中灵仙到底为谁。”
“我……”男孩犹豫片刻,脚下不安挪动时带着颈上骨圈咔咔作响,忽地嗤笑出声,眼中刚刚那副清澈浑然阴了下来,歪头诡谲笑道:“灵仙大人教我杀的都是些大罪之人,清人间渣滓,净这天地,有何不可,何乐而不为!”
艾叶嫌恶咧嘴,半个身子挤在顾望舒身后,指着男孩道:“是个疯的。”
顾望舒小声道:“成日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儿养蛇,要你不疯。”
“我没疯!”男孩讪笑大叫:“灵仙大人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等怎知他真相真名?灵仙大人早知张家终将遭报应,怎奈这家人手脚发慢,未能在有限时间内凑齐七百四十位罪人抵罪,便不得不以全家剖心焚香,凑上最后几数!而你们,愚钝之人,少多管闲事,还不速速从这儿滚出去!”
红袍男孩大声暴吼,脚下群蛇蠢蠢欲动,盘立起半身逼向二人。
剖心焚香凑数。顾望舒想到刚刚石碑上新划去的正字和香炉中怪异炉灰,心底一抖,余光侧扫向艾叶。
艾叶似是心有灵犀,微点了点头。
顾望舒耳语道:“这什么‘灵仙教’着实可疑,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别惹这怪异男孩,全身而退为妙。既然此地没什么妖鬼闹事,我也便没有应当多管的,杀人放火朝廷自会出马,我等道人不该掺手,最多出去调查清楚这教派来源。”
艾叶道:“你说行就行。”
顾望舒心中仍觉别扭,认定是这男孩实在神情遭人夺舍似的诡异让人不适,总之在被那疯童子和群蛇扑倒身上之前被艾叶带上洞口,
再观察片刻,门外官兵早吓得不知所终,也便放心钻出祭台。
艾叶蹲下望向深不见底的洞口,道:“那小子再不出来了?洞口这么高,他一个凡胎肉体的。”
“既然有下去的法子,总能上来。”顾望舒拍着灰道:“江湖流派真是鱼龙混杂,竟有这种讲求人命偿人命的教派,但说以有罪之人的命来抵罪之说——”
“放屁。”艾叶道:“那要这样我杀人放火不都无所谓了,杀个好人再搭个坏人就是。”
“但说这七百四十人。”顾望舒回头望向石碑:“到底是什么来历——!”
顾望舒猛地定在原地,从头皮处迸出的不妙感如电流传向四肢,手指害地一缩:“不对,不好!”
“什么不对。”艾叶立刻敏感起来。
“石碑上最后一个正字。”顾望舒颤抖指向石碑:“刚刚分明是没被划掉的。”
艾叶回想了会儿:“好像是?”
“此处除了你我再无他人,那这场蛇祭的最后一个人!”
顾望舒一把掀翻祭台,地面露出通往地下暗洞的洞口。幽暗处见不得光影,他顺手将身旁长明灯丢了下去。顿时呆在原地。
艾叶连忙过来挤个脑袋,低头一刻骇然捂嘴,那洞中哪儿还有男孩身影?只剩下群蛇游走咕涌,地上若隐若现是件空空红袍,袍下似乎露出一截白骨!
半颗未被食尽的头颅滚在地上,眼睛早不见踪影,深深的窟窿里有被蛇爬过痕迹,令人毛骨悚然的却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仍停留着狰狞笑意。
“他……他不是训蛇之人吗!”艾叶惊恐得跌坐在地,抓着顾望舒衣角道:“难不成他为了填补最后空缺,命蛇吃了自己?”
顾望舒许久才缓回神,喃喃道:“不对,还是不对。”
“那灵仙教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弄这么多蛇在此吞食人肉——或说这些蛇正是灵仙教的本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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