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漠北的时候,走遍了你去过的每个地方,”萧承钤落寞地笑了笑,”你记得琉璃镇吗?那里很多百姓都记得你,还给你修过庙。”
周鲤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那座多灾多难的边关小城,他点头,“记得,周离,”他指了指自己,“他的老家就在琉璃镇。”
“漠北冬日很冷,夏季又太热,我刚刚到那边的时候,动不动就要生病,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在那里了。我以前不知道,你一直过这么苦的日子,你在给我的信里从来不说这些。”
周鲤握住他的手,“臣皮糙肉厚,自然比不上陛下金枝玉叶,那些对我都不算什么的。”
萧承钤回握住他,“那时候我恨极了这些无止境的争端,终日饮酒,浑浑噩噩,觉得死了也好,说不定还能去下面见到你。后来,是姑姑救了我。”
“我娘?”周鲤追问。
萧承钤点头,“姑姑暗中与我联络,劝我不要再醉生梦死,那时候父皇的处境已十分窘迫,我却如此不孝。姑姑斥责了我,又给我出谋划策。我才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我娘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萧承钤不假思索地说。
“我?”
“姑姑一直在调查那场战事,她不相信你会判断失误,后来,果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萧承钤神色愧疚,“而我,却差点让你枉死。”
“陛下,这不是你的错。”
萧承钤低着头,很明显他没有听进去,或许他一辈子也无法释怀。
“后来在姑姑的支持下,我终于得以回京,诛杀反贼,继承皇位。姑姑和我为你报了仇,我也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要成为福泽天下的明君。可我总是想着,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
“想着想着,就这么过了十二年。”萧承钤苦涩地笑了笑,“我经常梦见你,但梦里的你越来越面目模糊,我便越来越不太敢睡觉。珉儿说我疯了,或许确实如此。”
周鲤无言以对,萧承钤却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祈求似的,“就算你是幻象,也暂时不要消失,好吗?我不介意做一个疯疯癫癫的皇帝,任人笑去吧,我都不管。”
周鲤静静看着他,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陛下,你当年为什么要悔婚?”
萧承钤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不太愿意回忆这件事,但他确实不可能忘掉。
他停顿片刻,终于开口,“那天卯时三刻,天将将亮的时候,我收到了你身亡的消息。”
周鲤有些后悔问了。
“十一,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应?我当时觉得,好像是你在怨恨我。我捏着那封寥寥五行的信看了整整几个时辰,好像读不懂上面的字一样,松脂在门外催我,我也听不见。只是一抬头,天就黑了。我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十一。”
“陛下,我从不曾怨恨过你,即便是当年你与我决裂,我也不曾怨恨过你。”周鲤笑了笑,“好吧,也许有些些怨,但绝不是恨,你明白吗?”
平心而论,周鲤的死终归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兵不厌诈,谁也怪不上。可萧承钤却把一切都揽成他自己的过错,一直以来自我折磨。
十二年春秋,周鲤光是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
求之不得
重活一世意味着什么?周鲤不觉得他能继续自己未完的人生,像是十二年被悄然抽走,转瞬人间陌生如斯。
他像一个久滞积灰的房间,稍一挪动,就被漫天灰尘呛出眼泪。
害怕,怀疑,又隐隐的期待。
“你不但该怨我,你应该打我,恨我才对。”萧承钤靠在周鲤肩膀,声音里压着鼻息,听起来闷闷的。
周鲤眯起笑眼,拍拍他的肩,“那会让你好受一些吗?”
萧承钤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周鲤问他。
萧承钤抿着嘴,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似乎成了个哑巴,他抱着周鲤的手紧了紧。
“我辜负了你,我很后悔。”
“那除了让我恨你,你还有什么别的招数吗?”周鲤推开他的怀抱。
“我、我重新给你修一座将军府,你要是想入朝为官,我就让你做最大的官,哪怕是这天下之主的位子,我也可以让给你……”萧承钤说得有些急,讲话磕磕碰碰。
周鲤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我才不稀罕这些身外之物。”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我没有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千方百计给你寻来。”
周鲤看着他的眼睛,神色略显锋利,“我要你一辈子离不开我,永远待在我身边。”
萧承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天底下竟有此等美事,我求之不得。”说着便倾身向前,靠近周鲤的脸颊。
“我还有一个要求,”周鲤避开他,认真地说,“如果我先你而死,你不准追随我而去。”
“为什么?”萧承钤蹙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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