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从未有男子和亲的先例,是么?”
沈缜打断少女未完的话。
最后一丝余晖隐入西山。
弦月高悬,如水的光驱散茫茫黑暗,落到沈缜身边。她注视着对面的少女,目光是后者看不懂的复杂难言。
须臾,她收起一身凌厉的气势,重新恢复成温和清雅的样子,慢道:“殿下,中山狼的故事还未讲完,映光继续说与您听?”
微默片刻,宋昭华轻声,“阁下请。”
屋中响起女子平淡的声音——
“狼奋爪,东郭仓卒以手搏之,且搏且却,引蔽驴后,曰:‘狼负我!’狼曰:‘吾非固欲负汝,天生汝辈,固需吾辈食也。’相持既久,东郭曰,‘既难定,便以三长者言为信。’狼然也。”
“道无人,狼馁甚,遇一树,便以树裁。树曰,‘吾之初唯一种耳,人灌之,经双十载,人食吾果,卖果于市,人受吾恩矣。今老,人伐吾与匠,吾无所不愿。汝今何功于狼,乞免为食耶?’又遇一牛,牛曰,‘树善。吾幼而与人耕,积年,人衣丰食足。然吾老,欺吾离门,欲剥吾皮避寒,割吾肉填腹,吾尚未反。今汝无有恩于狼,安能免为食?’”
“有二长者言,狼遂鼓吻向东郭。恰时,遥望一老子杖藜而来,须眉皓然。东郭舍狼而前,拜跪啼泣曰:‘乞丈人一言而生。’丈人问故,东郭因述始末,顿首杖下。丈人闻之,以杖叩狼曰:‘夫人有恩而背之,不祥莫大焉。速离,非则以杖责!’狼曰:‘初,先生救我时,束缚我足,闭我囊中,压以诗书,我鞠躬不敢息。是安可不咥?’丈人曰:‘是不足以执信也。试再囊之,吾观其状果困苦否。’狼欣然从之。”
“东郭复缚置囊中,丈人目东郭使引匕刺狼。东郭曰:‘不害狼乎?’丈人笑曰:‘禽兽负恩如是,而犹不忍杀,子固仁者,然愚亦甚矣。解衣以活友,于彼计则得,其如就死地何?先生其此类乎!仁陷于愚,固君子之所不与也。’言已大笑,遂举手助东郭操刃殪狼,弃道上而去。”
沈缜止声。
她提过茶炉为自己倒茶,又用杯盖慢慢将茶沫慢慢拂去。
良久,宋昭华垂眸。
“阁下想说,我是树和老牛,对么。”
新添满的杯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音如冷泉,“何止殿下?是天下万万女子,千千庶民。”
犹豫抉择(倒v结束)
从念头刚起的时候沈缜就知道, 这是一条登天的险路。
想要女性登基和提高女性地位是不一样的。
当呈现碾压式的绝对暴力时,当牵扯到了足够多的利益关系时,臣子们可以接受一个女性登上帝位, 不过这只是特例。这个特例说白了只与庙堂上的大人物们有关,百姓们遥不可及。
而要提高女性地位,需要让百姓不再、起码是不敢将源源不断的女婴扔掉杀掉,需要让女性也进入学堂、能够科举,需要女户变成常态、社会上的职位有女性参与,需要女性拿回她们在这千年来丧失的权力。
为此, 需要改变婚嫁制度,改变行商规矩,改变官僚体系, 改变许多细小却无处不在的“约定俗成”。
可这无法再以暴力做成。
人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潜在暴力群体, 自古以来成事者莫不是得了民心。
那便只能以利诱之。
在这个文盲率百分之九十九的时代,讲一些号召志向根本无用,不是人人都是丛绻, 天生觉得这世道不对劲, 唯有用最简单明了的利益,才能让他们改变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惯性。
为何杀女婴者众?
一开始可能是因为男性能做更多的活,能与许多女性留下后代的同时不被生育拖累,那么当粮食不够时,自然优先选择看起来能带来更多好处的男性。
然而年复一年, 男性这个群体在侵占女性权力的过程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好处, 他们发现只需要建造起一些“制度”, 约定好一些“规矩”, 就能堂而皇之继续享受这些占来的好处,甚至不承担原本被优先选择时“优势”所意味的责任。
制度是皇权父权, 规矩是夫权子权。
“在家从父”。所以你读不读书、习不习字、可否出门、与何人婚配应取决于你父亲的想法;
“出嫁从夫”。所以你需要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替丈夫孝顺服侍公婆、照管孩子、操持家中一切;
“夫死从子”。所以你需得有一个儿子,为他筹谋,为他考量,为他鞠躬尽瘁。
“儿子可以传宗接代。”
“儿子可以光宗耀祖。”
“家中总该有个男人,不然夜里都睡不安稳。”
是男人说男人可以传宗接代。
是男人说男人可以光宗耀祖。
是男人让夜间变得没那么安稳。
男人们享受着剥夺来的利益,用一条条“礼法”告诉女人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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