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买回云久最爱的那些瓷器,放到傀儡面前。
如若事情到此结束,那么江湖上便不会有“红嫁娘”出现。
很巧,真的是很巧,在制作傀儡的过程中,翟镜女意外发现了云久尸身上的一丝不对。待到傀儡做成,她打算在这海边城中停留几月,就刚好查了查那丝不对——
一切开始失控。
毒素、日积月累、海中鱼、卖鱼人、一夜暴富、幕后之人。
云久不是胎中带来的毒。
是她的父亲,云家的家主不希望她活。
难怪是那样悲伤难言的目光。
翟镜女恍然大悟。
过去的一切细节串联起来,她意识到云久应该早知道毒素的真相,也不想让她卷入这个真相。
可是冥冥之中,冥冥之中
因为云久的一句“做成傀儡”,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全然知晓。
云久啊云久!
翟镜女知道云久的一片苦心,知道云久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知道云久只想她好好生活
可是。
一夜,瓷器大商云家,满门尽灭。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从来不缺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
翟十二娘之女是个魔头,看上云家女郎容貌、对方不从就毒死做成傀儡,又灭了云家江湖中,自此多出了“红嫁娘”。
没有人听翟镜女解释,也没有地方供她解释。
人们很容易相信虚构的话语,然后将此话语奉为圭皋,再传给子子孙孙——
愚笨之人不可闻,聪慧之人无意闻。
故事的真相算什么?
故事带来的利好、故事怎样更吸引人才重要。
漫漫岁月里,“红嫁娘”真的成了红嫁娘,傀儡的来源也不再是死尸,而是活人。
一次仇杀,翟镜女算计失误,险些丧命,被路过的魏清妙救下。
太阿门弟子出行在外皆着校服戴面具,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会识得,那些追杀翟镜女的人匆忙逃掉,翟镜女因此留下了命。
“此不干邪祟,天人也管?”翟镜女满身鲜血极其狼狈,却仰着头,笑容讽刺问。
“他们不管,我看见会管。”魏清妙回答。
当时,翟镜女伤得极重,魏清妙蹲下身,给她喂了一颗灵药,再给了她一块玉牌。
“我走后,若再有人来,这块玉可护你平安。”
那是二人的初见,也是翟镜女被魏清妙找上门之前的唯一一次见面。
曾经无意中送出的玉牌,成了魏清妙逃亡两月后一丝生机的来源。
夜色里,那半张骷髅脸吓人得很。
魏清妙没有进门,她和夜色融为一体,声音很哑很快:“太阿门在追杀我,我身上有宗门烙印,最少五天,他们就会找到我。
“我想被你做成傀儡,这样或许能够逃脱。但若不能,你会受到牵连,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
“你可以不答应,我现在就走。”
没有什么月光,夜色黑得惊人。
但翟镜女看得见门外人那一只充满血丝发红的眼睛。
她思考了片刻。
片刻后,道:“我的傀儡,没有一个是活人。”
魏清妙说:“我知道。”
两相对望,须臾寂静。
翟镜女让开了门:“进来。”
成为傀儡的具体方法、又从傀儡恢复成人,翟镜女和魏清妙都没有说。
前者涉及到翟镜女的“家传手艺”,后者算得上是她们可以用来与沈缜交易的筹码,不说,能够理解。
沈缜不在意,她只在意两件事——
“女郎如今与常人无异,却似乎并不受烙印烦扰?”
“是。”魏清妙坦然,“我破开了烙印。”
她顿了顿,看向丛绻:“也可以替其她人破开。”
丛绻与她目光相触,对视片刻,各自移开。
沈缜恍若未觉这处发生的小机锋,捋了捋袖袍,问出她想知道的第二个问题:“那么,女郎登门,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复仇?可向“仙道魁首”太阿门复仇,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什么代价才能笃定说得动她做这般风险巨大、几乎不可成的事?
魏清妙能够在宗门烙印的追踪下逃亡两个月,且想出变成傀儡以躲避的办法,她决计不会是这般冲动摸不清局势的人。
所以,更大的一个可能
魏清妙在坐榻上起身,跪下长拜:“晚辈冒昧来访,想求前辈帮我打听师妹的消息。二十年虽然二十年,但她体质特殊,他们不会让她死去晚辈愿以身上骨作为交换,求前辈救我师妹!”
一道温和但不容拒绝的力气抬起了魏清妙拜跪的动作。
沈缜看着她,无甚神情重复:“身上骨?”
魏清妙重重应声:“身上骨!”
沈缜挑眉:“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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